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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你现在在瘦西湖?"

  "嗯,明天送他们回N市坐飞机回法国。"实际上不用说,她的行程早就跟他汇报过的,不然他也不会知道她今天来瘦西湖,只不过现在说出来,因为想着很快便可以回B市,心里仍甜甜的。

  "你是不是在二十四桥旁边?"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轻轻一笑,"你转过身来。"

  电话里他的声音非常清晰,清晰得好似就在她耳边。她心一跳,好似有感应,慢慢转过身,便看见了他。她拿着手机愣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让她很想笑又不好意思,使劲地抿着唇,可还是忍不住,只好把头低下去。

  孙文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将她虚虚地一抱,说:"明天回去,我来接你。"

  他的话让她心里莫名地一软。

  回到队伍里,孙文晋又对法国人打招呼。法国人在B市机场就见识过他那激情的一吻,笑得暧昧,于是唐瑜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N大的老师见她那浅笑低头娇羞又幸福的样子,还有孙文晋拉着唐瑜的手,当即猜出他的身份,对他点点头,孙文晋回礼。

  顺湖而行,有位法国人突然要给唐瑜和孙文晋合影,此时刚好走到熙春台,N大老师说:"到亲水平台上去,那里是与二十四桥合影的最佳地点。"

  于是孙文晋大大方方地搂着唐瑜让法国人给照了张照片,法国人说回到法国后一定给他们寄过来。

  已经不早了,眼看快到瘦西湖关门的时间了,N大老师计划由东门出去,带他们回宾馆,唐瑜逛了一天,头都晕了。

  随着一群人走着,谁知道要出门的时候孙文晋突然将她拉到一旁。此时人群三三两两都朝门口走,N大老师带着法国人已经出了门,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有点紧张。

  他看她那样紧张的样子笑了,"让那老师带他们回宾馆吧。"

  "不行,他们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呢!"

  "反正现在他们也都逛累了,回宾馆吃完饭就睡觉,用不上什么翻译,而且还有那老师在呢,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才这么一会儿,唐瑜转头去看,那群法国人大概都没发现他们掉队,已经消失在门口。孙文晋趁机说:"不然打个电话给那老师,我来说,好不好?"

  夕阳照着他的脸,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她,里面充满了期待的神色。想着他专程从B市到扬州来接她,她心又软了,不忍拒绝,说:"那,还是我先问问她。"

  N大老师一路跟唐瑜合作下来,知她性格冷淡,为人处世也都十分谨守本分,倒有点超乎年龄的老成。难得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想着法国人也累了,吃完饭就休息也没什么翻译需求,便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她,并且祝她玩得愉快。

  结果他带她转了个弯,又往回走,走了一阵又出现了一扇门,出了瘦西湖没走多远居然来到一条卖布娃娃的街上。大大小小的布娃娃摆满了一街,他牵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地说:"扬州是全国有名的玩具出口地,这里的布娃娃质量好,做工精致,又便宜,每个到扬州来旅游的人都不会忘记。"

  唐瑜一时有点僵硬,孙文晋早已经蹲在一个摊位面前,抱着一个很大的布娃娃摆弄着,嘴角弯弯地上翘着,神情倒有几分孩子气,摆弄一会儿,他转头对她招手,"快过来。"

  布娃娃对如今的唐瑜来说,怎么看都有点不太合拍,因为她毕竟已经二十多岁了,早过了做梦的季节,而且她是一个早熟的人,大概从未想过这么大了还去买个布娃娃回来。但或许每个布娃娃的梦在女人心里都不会老去,小时候拥有父母送的布娃娃的孩子更显幸福;长大了若有男朋友送,则代表他对你的爱护宠溺,而唐瑜从未拥有过这样一个玩偶。

  她心潮起伏地看着他。摆在地上的布娃娃太多了,因为现在是夏天,毛绒玩偶的生意实在不怎么样,几位老板都搭了台子在一旁打牌。孙文晋招手叫她过去,抓起一个布娃娃就塞给她。齐人高的大玩偶,进口植绒的面料,柔软舒适的丝绵填充,抱起来又温暖又舒服,就像是自己宠溺自己。她轻轻笑起来,老板也不介意,倒是随便她抱。唐瑜也放开来,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捏捏那个,兴致实在是很高,最后在一个比她还高的史努比前面停下来了。

  她初中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漫画片《史努比》,记得史努比喜欢用打字机写小说,孜孜不倦地把它投出去,却总是只收到退稿信,可它从不气馁,还有人常常嘲笑它是"一毛钱一打"的普通品种。它的主人查理·布朗是一个窝囊无能、一无是处的人,连他的宠物狗和亲妹妹都记不住他的名字。他暗恋同班的小姑娘却永远不敢对她说话。他执著于放风筝,可他的风筝永远飞不上天。他是一个投球手,棒球队长,却是最窝囊无能的不受人尊敬的队长,从来没有赢过一场比赛。然而,每当查理·布朗受到打击,忧伤地坐在湖边时,史努比总是会坐在他的身边,不说一句话,默默地陪着他。这个时候,不管查理·布朗如何的窝囊无能,不管史努比是不是"一毛钱一打"的普通品种,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不把他们当一回事,但他们身边总还是有一个人。史努比陪着查理·布朗静静地坐在湖边迎着夕阳的场景,曾经是唐瑜心里最温暖的一幕,她抱着那只狗出了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孙文晋悄悄走过来,她抱着那只比她还高的狗,而他从背后将她和史努比一起抱住。一片布娃娃的海洋中,她就这样静静地任由他抱着,心中异常柔软。她想起史努比的那句台词:幸福是一只温暖的小狗。

  孙文晋要买那个齐人高的史努比,一个老板被他从牌桌上叫下来谈生意。老板说那是进口植绒的面料,填充料是上等丝绵,针脚细密,开价五百,孙文晋却一开口就砍到八十。磨来磨去,最后老板居然也卖了,看得唐瑜一愣一愣的。她怔怔地看着他,他笑笑冲她做个鬼脸,把史努比往她怀里一塞,牵着她的手又去寻找下一个毛绒玩偶。结果最后挑了一大堆,或夸张,或可爱,或造型独特,或憨态可掬,有乌龟、兔子,也有乌鸦。

  他继续砍价,她就愣愣地看着他。见过孙文晋衣冠楚楚的样子,也见过他高深莫测的样子,可是她绝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为了几十块钱这样砍价。看那些老板脸上越来越纠结的表情,她真是叹为观止,而且最神奇的就是老板们一边叫着"这简直是出厂价,根本没赚头",另一边居然又找来绳子帮他把玩偶串起来。

  结果买了一堆毛绒玩偶,居然总共只花了三百块。她拽拽他的袖子,不可思议地问:"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你到底跟他们说什么了?"

  他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眼中有戏谑的笑,压低声音对她说:"我跟他们说我们买这个回去结婚用,让他们便宜点,不然你不肯嫁给我,所以他们才肯卖。"

  唐瑜大窘,脸腾地红起来,低垂着头也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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