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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郎燕说:“今天我想跟你好好谈谈这事儿……你不如先继续在曼大念书,等有了柳叶的确切消息再回去也不迟,两头都不耽误该有多好啊。”

  我没吱声,我知道自己没办法接受郎燕的建议。

  吃完晚饭,郎燕开车送我回曼海姆,路上我们很少说话,沉闷的马达声忽高忽低,仿佛两个伤心人的私语。我在贝林克家门口下了车,说完再见又忽然问她:“燕子,沃特那事儿……你怎么想的?”

  郎燕说:“没什么可想的。”说完开车走了。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面目不清的男人孤零零地站在大黑山顶,远处蓝色的大海忽然变了脸,海啸卷着浑浊的海水向着山脚扑来,凶猛地淹没大片繁茂的果园,转眼便漫过山腰直逼山巅。那个男人拼命地爬到了高耸的微波发射塔的塔尖,却被塔尖无情地刺穿了躯体,远望像一枚挂在枝头的枯叶。

  我查遍了中外解梦书籍,都搞不清这个梦到底是何暗示。我对贝林克夫妇说了我的疑惑,他们请来一个巫师为我释梦。那巫师只说,梦和一个年轻女人有关,但是那个女人距离太遥远了,根本感觉不到她的任何信息。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八B1

  那个八月的带着点伤感的夜晚,我在顾蕾家喝醉了,主人客人都要我留宿,我迷迷糊糊说媳妇还在家等我问话呢。他们问我惹什么祸了,我说我这阵子挺老实的谁知道她发什么神经呢。他们说哥儿几个很久都没有同榻而眠了,今晚好容易凑在一起,你要回家就是个怕老婆的饼子。我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很牛逼,现在才他妈明白,我其实就是一个啥也不是的饼子。

  时间已近午夜,电梯早就停了,我被孟庆钧搀着跌跌撞撞地从十九楼摸下来,晃晃悠悠打车回家。我费了半天劲儿才用钥匙捅开家门,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息,打开门厅的小灯,客厅里一个黑影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是柳叶端坐在沙发上,衣衫整齐神色麻木,宛如一尊彩色蜡像。

  我的酒劲儿立时醒了大半,有点儿心虚地问:怎么还没睡啊?

  柳叶保持着蜡像姿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说:别生气啊,大李子被公安局整去了,晚上我们一帮人在顾蕾家碰了个头,看看能不能捞他一把。说完讨好地望着柳叶干笑。

  昏暗中柳叶依然没有动静。我有点儿急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有啥事儿直说吧,搞那么腼腆干什么?

  柳叶突然冒了一句:谁跟你腼腆了?我问你,下午我一提迟丽你为什么摔电话?

  我说:你老拿迟丽敲打我,我能不急吗?

  柳叶说:我不敲打你敲打谁?我还能觍着脸去敲打迟丽吗?

  我气道:你把话说清楚,我跟迟丽怎么了?

  柳叶腾地站起来,似乎用攒了大半夜的力气冲我嚷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别装糊涂了,欺负我好骗是吧?这才结婚几天呀你就这样,有没有一点良心?我柳叶哪一点对不起你了?我真是太傻了啊,你都跟人那样了,我还现眼巴巴跟你去人家做好事儿,天底下还有没有比我更傻的人呀?

  我猜肯定有人在柳叶面前嚼舌头了,不然她不会这样大吵大闹。我压住气头说:你别听别人瞎说,我跟迟丽啥事儿没有,脚正不怕鞋歪,嗓门儿高不等于有理,所以你还是小点儿动静,别把山里的狼招来了。

  柳叶的音量有所减弱:不承认是吧?那我问你,你昨天去没去迟丽家?去干什么了?

  我迟疑了一下说:去了,怎么了?小梦病了我去看看不行吗?说话的工夫已经反应过来,指定是李力真那傻逼煽的风点的火。

  柳叶的嗓门儿又拔了起来:人家的孩子病了你腿儿这么勤,我病了你怎么不上心呢?算了吧刘角,我还用听别人瞎说吗?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吗?大人不勾你的魂儿你能去看孩子吗?

  我恼羞成怒地指着她说:我看你今晚真他妈疯了,这么胡搅蛮缠太没水平,等明天精神正常了再接着吵吧。

  柳叶哑着嗓子说:好啊刘角,你不讲理还骂人,从现在开始你少理我,连架都别想跟我吵。说完从我身边冲过去,进卫生间后砰地关上门。客厅里没开灯,我看不清她的面孔,但我知道她哭了。

  我有些慌乱,茫然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轻轻走到卫生间外,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她在哭,还不停地擤鼻涕。她就这毛病,一哭鼻涕比眼泪都多。我想进去劝两句,可门从里面反锁了。

  我敲敲门说:行啦,自己把自己气成这样,划不来呀。

  柳叶隔着门打出一梭子子弹:你走开,少来装好人,我气死自己活该。

  我不再理会柳叶,到厨房把脸和脚洗了,然后对着卫生间的门说:我喝多了,先睡了,你消消气儿就睡吧,明儿还上班呢。说罢走进卧室爬上床,还没来得及理清这两天的乱事儿就坠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放亮,看看身边柳叶不在,枕头和毛巾被都是未曾动过的样子,心里吃惊不小。一骨碌爬起来,发现柳叶在另一间卧室里睡着,身上只盖了件夹克衫。我既生气又心疼,找来毛巾被给她盖上,可是刚一抽手她就醒了,一把挥开身上的毛巾被,冷冷地说:省点劲儿去关心你的梦中情人吧。

  我瞪眼说:别没事儿找事儿好不好?逼急眼我可真去找别人了,到时你哭都找不着调。

  柳叶说:你以前去找她难道是我逼的吗?要去快去吧,谁哭谁不是人。

  我从来没见过柳叶气成这样,也从来没被她气得像现在这样抓狂。我匆匆洗了把脸,饭都没吃就冲出门去。

  上班的时间还早,我在已然繁闹的大街上飞步游走,脚下的路通向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一次次地长时间屏息,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大口喘气,这是我调节情绪的惯用伎俩,闭息的痛楚和呼吸的快感都可以帮助我平息愤怒,可是今晨这招失灵了,我很久都无法使自己镇静。

  上班后我无心工作,不是为柳叶,而是为大李子。我再次给沈雯打电话,想让她和我一起去探探大李子。沈雯说她实在没空,但会派个律师先去摸摸情况。下午,在沈雯的安排下,我和辕门律师事务所的一名跑腿儿律师到看守所探视了大李子。这位号称钢铁战士的哥们儿两个晚上就被整蔫儿了,乍一看像个捡破烂的小老头。

  大李子同意辕门的律师为其辩护,并对我反复唠叨:刘角,我被那个贱人害惨了,每个失败男人的身后都有一个丧门女人,这话真他妈的精辟到家了。

  由于有大盖帽在场,我无法给大李子出歪点子,只安慰他说:你戴了大号银手镯,外面的弟兄们绝不会坐视不管,你现在的任务是保重虫体端正心态,不要一阳痿就赖自家女人,那样太没猛男风度。

  我只顾忙活大李子了,把和柳叶掐架的事儿忘在了脑后,晚上回家发现柳叶没回来,这才觉得情况不妙。我呼了几遍柳叶,都如我所料没有回音,又打电话到她公司和岳丈家询问,也都没有她的消息。丈母娘很敏感,问我和柳叶是不是吵架了。我掩饰了几句,赶紧撂了电话。

  我开始紧张,后悔自己在这次冲突中表现有些过火,虽然我和迟丽清清白白,但毕竟对她有了非分的感情,柳叶有一千个修理我的理由。我老婆在爱情上是个理想主义者,连接吻口形和做爱程序之类的破事儿都要严格符合她的设想,虽然她已被我改造得务实了许多,但在迟丽的问题上不依不让实可原谅。我想,如果换成是我,反应只会比她更激烈,去年我不是找私家侦探秘密调查她了吗?要是真的查出个子午卯酉,杀了她都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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