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6)_孟宇

六

　　决心有了，黑俊明又犯了难。投资、投资，做什么呐？自己除了会开汽车，几乎什么都不会。走私汽车的买卖不可能再做了。那天没事，黑俊明避开小兄弟纠缠，独自溜达到泰华宾馆喝早茶，无意中碰到了走私汽车时的老搭档，外贸公司经理陆达仁。自从那年来了调查组，他们作鸟兽散，就没见过面。老朋友相见，格外亲切。寒暄之后，自然就谈到了回家乡投资的事。陆达仁忽然想起，走私汽车那一年，他们公司赚了1000多万，调查组进驻的时候，说是要收缴非法利润。为了保住这笔财产，公司在海边买了30亩地，盖了5层2万平方米的房产。因为资金不足，房子封顶之后，停工成了烂尾楼。走私汽车那年，黑俊明带陆达仁到香港兰桂坊消费过几次。每一次，他都销魂到骨酥，离开时恋恋不舍。陆达仁建议：你拿个千把万，添置设备，装修烂尾楼，在椰岛开个兰桂坊嘛。

　　哈哈，黑俊明笑了。这些年，这家伙不知多么想念兰桂坊呐。这个建议立刻吸引了他。他俩立马埋单，驱车去看烂尾楼。

　　海棠湾是椰城著名旅游景区。烂尾楼紧靠渔民小小码头，根据规划，码头很快要搬迁，而码头搬迁后，将作为旅游项目开发。烂尾楼坐拥300米的海岸线。黑俊明非常满意，也很佩服陆达仁选地的眼光。他没有立刻喜形于色，他担心陆达仁宰他。当年做汽车买卖，他们经常为利益争吵。

　　回程，黑俊明有了心事，气氛变得沉闷起来。陆达仁就问：兄弟，看中没有？黑俊明没有直接回答，反问：租金怎么说？陆达仁就说：黑俊明阿黑俊明，你他妈简直就是奸商。你也走私汽车，我也走私汽车，你他妈成了大富翁，而我至今还是穷光蛋一个。现在，我再不那么傻了，我是一把手，在重大问题上有决策权，在职权范围之内，肯定关照你，但是，外贸公司又是国有企业，重大事项还是要集体讨论的。我今天给你放个话：只要能堵住他们的嘴，你的租金越低越好，就是别忘了，给我留点干股噢。

　　这才是兄弟啊。黑俊明笑了。

　　由于陆达仁斡旋，合同顺利签署。主要条件：租赁期20年。每年租金10万。后期投资全部由黑俊明承担。租赁期满，黑三所有投资形成的资产，一同交还外贸公司。其实就和白用差不多。除此之外，黑俊明承诺陆达仁10％干股，每月发2000元车马费。

　　5

　　三个月之后，椰城重要的娱乐场所--兰桂坊开业了。椰城兰桂坊有歌舞厅、桑拿、美容、美食、老虎机等服务项目，吃喝玩乐一体化。面积2万多平方米，开业那天先是最有名的文县舞狮团耍了一天，晚上，是盛大的焰火晚会。总之，在建省之前，那是一件非常著名的大事件。黑俊明喜气洋洋，似乎兰桂坊就是一个收钱的大口袋，兰桂坊只要一开张，钞票就会哗哗啦啦飞进来。但是，很快，黑俊明就失望了。开业前三天，基本是招待免费的，场面还过得去。可三天一过，立刻门前冷落车马稀，甚至是门可罗雀了。

　　最初几天，黑俊明不急，新开张有个由冷变热的过程。可是，10天一过，黑俊明发了慌。俗话说，开门五件事，油米酱醋柴嘛，这水费、电费、人员工资、场地租金，每天要一万好几，没有收入，就是净亏损啊。更要命的是，生意不好，军心立码涣散起来，好不容易找来的有点姿色的小姐，开始动摇了，甚至发生小姐们结伙逃亡事件。

　　问题出在哪哩？椰城消费水平还没有达到这一步，兰桂坊超前了？他和陆达仁反复推敲原因。可是，小香港生意很好啊，它只有3000平方米，硬件水平比兰桂坊差远啦。正在这时候，有两个小兄弟报告说，小香港老板从中作祟，暗地里威胁有可能到兰桂坊消费的客人，说我们开业没有经过公安局批准，没有《特种行业许可证》。也就说，兰桂坊消费不安全，公安局随时可能来扫黄的。小香港还在我们大门口不远的地方设了卡子，阻截我们的客人。还有情报说，他们派小姐作卧底，专门瓦解我们的小姐队伍。几次结伙出逃的小姐，基本都到了小香港。

　　黑俊明很生气。兰桂坊押上了他全部家当，甚至是身家性命。要是兰桂坊垮了，大哥没得做，又嫩又水灵的小媳妇没得讨，出路剩一条，回香港开计程车。怎么办哪？黑俊明和陆达仁商量，陆达仁说：你才是正宗的香港人，小香港是冒牌的。他敢如此嚣张，凭借他是公安局苻世雄局长的拜把子兄弟。既然得罪不起，我们和他谈判吧，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嘛。

　　开业那天，小香港压着火出席了开幕式。在之后的宴席上，小香港忍耐不住，就讨伐起黑俊明来。

　　小香港认为黑俊明不仗义。一个香港开出租车的车夫，靠走私汽车赚俩钱，就敢跑来椰城抢他生意，招呼也不打一个，太过分啦。兰桂坊开业请他出席典礼吧，黑俊明还不亲自登门，只派了个马仔下帖子，太不懂规矩了。椰城就50万人口，消费水平又低，有能力到歌厅消费的客人就那么多，你一下开个巨无霸，还让不让别人吃口饭嘛。他妈的，拿我小香港不当回事，公安局你也不放眼里啦，特行证也不办一个，岂有此理嘛。

　　黑俊明自知当初冒失，没拜码头，手续也不齐全。特行证？压根也没听说过，开歌舞厅还要公安局批准啊？面对小香港的揶揄挖苦，他没有还嘴，有些发懵，一时想不出好主意。

　　"大哥恕罪，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要是有什么得罪，还望大哥海涵，给小弟一条出路。"黑俊明放低了身段，低眉顺眼地给小香港陪着不是。

　　"你要出路，好啊。我给你指两条道：一条，合资经营，你把兰桂坊交给我，利润我们六四分成。我六你四。你只管睡在家里数钱，什么心都不用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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