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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下学期,安排什么活动了吗?"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关浩答非所问,但我听了觉得心里很甜。中间拒绝过他一两次,这次我答应得很痛快。

  下班后,我收拾好假期要带回家的东西,和往常一样,打完卡又在位子上磨蹭了一下。关浩先走了,我们说好在餐厅见面。

  我们每次都去同一家餐厅,离学校离他家都比较远,我们第一次去了那儿,以后每次都去。关浩喜欢那家的西北风味,当然,价格实惠量还很大。我没有特别挑剔,跟他在一起吃什么都好。两个人在农家小院似的包间里面对面坐着吃一顿饭,我给他倒酒,他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地摸我的每根手指,有时候带着几分醉意说两句甜蜜的话。

  回家的路程不是一个方向,我们会在有树荫没路灯的人行道上走一会儿,在路口分手。分手前,他还会亲亲我,有时候是兄长式的亲亲额头,有时候抱一小会儿。我喜欢这样不咸不淡的约会,总觉得这样我没有插足他的家庭,我没有对不起他老婆,我身边也算有个伴儿。虽然我心里也自责过,但是阿Q会出来救我。和上司胡来的女下属很多,我们只是比普通上下级多一点儿暧昧,就算冯纶所谓的低调情愫好了。

  关浩走了快二十分钟了,他不舍得打车,往往坐公车去。我比较懒,每次都打车过去,比他晚走半小时,我们差不多能同时到达。好像并非在同一个图书馆里只隔一扇门,反而是恋人那样手牵手走进去。

  没出馆我就碰到同样下班的莫嘉,她陪我从学校林荫主路一直走到门口才挥手告别。放假了,又有五六个星期不用受上下班的荼毒,我心里有学生一样的快乐,招手在路边打车。好半天没有空车,我就又往前一个路口走。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司机朝我这边并线,一辆车却挡上了出租,提前停在了我面前。

  我一看车就想把手里的纸袋砸过去,但袋子里有假期我要看的书,我要把《尔雅校注》看完,把重要的段落都背下来,下学期代表图书馆参加学校的一个演讲比赛,让冯纶看看我的实力。袋子我没扔,我用敌杀死的眼神看着这辆黑吉普。

  我没遇到过杨宪奕这么厚脸皮的男人,都三十七岁了,跟我进过派出所,还纠缠不休。我往前跑着去追出租,司机早开走了。我停下继续往前走,黑吉普就尾随我,像是保镖座驾一样一直跟到路口。从始至终他都没摇下车窗跟我说话,我也不屑跟他说。终于在路口拦到车,我跳上车就报了要去的地方,还不停回头看路边那辆黑吉普。他今天有点怪,和以前不太一样。好在黑吉普没有跟踪我的出租,我放心了。

  我有约会,心思很快就跑到关浩和西北菜馆了。我拿出小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最后几天比较清闲,睡眠充足精神饱满,眼角特别细小的纹路都看不出来,我又白,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几岁。

  在我心里自己永远二十四岁。那一年我收到两三封系里大博士写的求爱信,约会地点总是学校里的某个餐厅,我从来不去,但是会在角落伺机候着这个看上我的男人。虽然长得都很差,但是有两个见面时拿了一枝玫瑰,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如果能容忍博士,我早嫁了。每次别人问我,我都这么回答。

  我先到了餐厅,关浩随后进来。没有包间了,我们就坐在大厅里。菜色还是老几样,花不到一百块。开始我和关浩吃得挺不错,可饭还没过半,他老婆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平日他说惯的谎话,不知今天怎么在电话里被拆穿了,被他老婆问得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身边是哪几个朋友。我觉得也赖关浩,每次都说和朋友喝酒,说多了任谁都不信,尤其他身边的男性朋友他老婆大概都认识,至于女性朋友,我想不出除了我还有谁。

  餐馆人多杂乱不好久留,我叫来服务员结账,还有两个菜没怎么动,顺便给他打包当个证据。我付了自己一半的饭钱交给关浩,再由他交给服务员。除了和杨宪奕吃饭那两次,我基本坚持AA制。我不靠男人吃饭,尤其是我和关浩这样的关系。我们也很少互赠礼物,在钱方面分得很清楚,那种牵连的感觉其实很微妙,很脆弱。

  出了餐厅我一如既往地找车回家,关浩难得也招手打了车。我先目送他上车,他提着打包的食盒,不忘回身亲了亲我的脸,表情有些歉疚。三年了,他从不在公共场合这样做。亲完后利落地上了车,他还嘱咐我赶紧回家,好像我才是他的正牌女友似的。

  车开远了,我的心情还在告别的亲吻里。虽然没有吃饱,但是精神食粮充足。有时候我觉得关浩甚至有一点点爱我,一种世人无法理解的爱,每天都分一点点出来,要日积月累才看得出来。我不急着回家,沿着每次和关浩散步的林荫路往前走,给自己规划了一下假期计划。

  这条路不长,但比较黑,关浩一般都牵着我的手。想假期的计划太专注,我走着走着就撞上了一堵墙。

  额头爆疼,杨宪奕像黑铁塔一样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抬头看出是他,我先是一两秒大脑停顿的惊异,然后迅速进入到备战状态。

  这城市这么大,路这么多,他偏偏就挡我的路!

  我想转头无视他,可一转身额前的发丝就被拽得揪心的疼。我走不了,就只能贴回到他胸口,像一个对他低头忏悔的蠢女人。

  他的西服扣子剐住了我的头发,剐了一大把,弄得我生疼!

  这男人简直欺人太甚了!这次我不能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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