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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此时无声胜有声,面对伤痕累累的局面,沉默是上乘选择。姊妹俩坐在一处,往事像电影一样闪现在面前。欢乐的童年,是长大后不能领悟的快慰。冬日里的雪爬犁上坐着姊妹俩,父亲在前面拉着雪爬犁,姊妹俩在雪爬犁上无比开心地嬉笑着,回到家中吃母亲蒸好的热腾腾小笼包子。姊妹俩几乎一口一个小笼包子,吃得甜嘴咂舌,养人眼。那个冬天是一组童话,可不知什么时候童话消失掉,父母没了,热腾腾的小笼包子没了。之后的日子,一双温暖的手擎起了她们的生活,拾拣回一部分童话。就在童话世界日益丰满的时日,一阵飓风吹跑了日益壮大的童话,那双温暖的手变得抖抖瑟瑟,再也无法支撑起她们的生活。姊妹俩相互依偎的瞬间拉近了感情。太多的苦恼事,她们不知从何说起,言多语失。哪句话没找平杠杆就会从空中落下击痛灵魂。

  南柯端来煮好的米粥、咸菜,要庄舒曼趁热吃了它。庄舒曼肚子正饿得咕咕叫,看到热腾腾的米粥,迅即下了床,坐到桌子旁,边吹热气边喝米粥。南柯制作的咸菜奇辣无比。庄舒曼没吃几口,就给辣出了泪水。看到庄舒曼生活得这么粗糙、简单,庄舒怡流出伤感的泪水。庄舒曼从前是个馋嘴猫,家中若是没有可口饭食,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动筷。这种时刻,她或削络绎就会去外面买来好吃的食品。现今庄舒曼宁可喝米粥就咸菜,也不愿意回到家中。很明显庄舒曼没有原谅肖络绎的迹象。她抹着泪水下了床,趁其不备将兜里的几百元零花钱放在枕头底部,向南柯眨了眨眼睛。上次从她手中取走的一千元钱,庄舒曼非还给她不可。她决定和南柯单线联络,钱交到南柯手中,南柯买来东西,庄舒曼总不会拒绝。

  返回家中,庄舒怡的心情很不好。姊妹俩一直相依为命地过日月,突然间变得陌生,这令庄舒怡百感焦急、痛不欲生。庄舒怡趴在床上一阵痛哭,哭过后抬头望向墙上的石英钟,时间指在晚六时。六时半左右肖络绎就会返回家门。不能让肖络绎看到她哭过,万一肖络绎细究原因,她说什么呢。说她太委屈,还是说命运苦不堪言。言辞中有话不慎刺激到肖络绎,引起肖络绎旧病复发,那可就惨上加惨了。一般来说患过精神病的人经受不住刺激,给什么事刺激到立马犯病。肖络绎除了将她当作妹妹,应该说其它方面较为正常,对她关爱程度不减当初。每日带回来她爱吃的香蕉,还有新鲜猪排。吃着肖络绎烧好的排骨,她会流出泪水。

  好端端的一个人硬是记不得从前的事,看到画幅,不感半点兴趣。为了验证肖络绎是否完全丧失作画才华,她去街上买回纸、墨、砚,还有一副名家创作的肖像画,递到肖络绎面前,肖络绎连看一眼那幅画都懒得,事后还将那幅画挡在一块玻璃上。那块玻璃反进室内的光线相当强烈,白日里她若是休息在家中,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放在从前肖络绎会倍加珍惜名家画幅,而今不但对名家画幅嗤之以鼻,而且还嘲笑她说,好妹妹呀,我一个卖水果的小摊贩,弄这些景致让人见笑不是,多赚些钞票养家才是正路。

  庄舒怡强调说,我不是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妻子。我姓庄,你姓肖。家里面不需要你出去卖水果为生,你所在的美术学院有固定工资收入,你是个画家,应该拾起画笔搞绘画创作才是。

  肖络绎抢过话题,我说妹妹你发烧了不是,怎么能说我是个画家呢,我明明是个卖水果的摊主嘛。还有我的印象中,你明明是我的妹妹,怎么能说是我的妻子呢。至于姓氏,不是很重要。你随我姓肖,或者我随你姓庄不就结了吗。指不定我们父母是故意为咱俩留下各自的姓氏,以此作为彼此爱情的见证。

  庄舒怡听了一阵辛酸,一个曾经有名气的画家,居然对绘画事业没有任何感触,怎能不令人难过。眼下她只能有泪往肚里咽,走一步看一步。肖络绎恢复记忆重新回到她的怀抱,自是她的福分;肖络绎永不恢复记忆,她只好当一辈子肖络绎的妹妹,无怨无悔地照顾肖络绎终老。她收拾好床铺、洗了脸,还在脸上涂了层淡妆以遮肖络绎眼目。她去厨房淘米时,肖络绎推门进来。肖络绎左手拎了水果,右手拎了一条活鲤鱼,换了拖鞋、脱掉外衣、系上围裙开始操作那条鲤鱼。灯光辉映下,她哭过的秘密被他一眼看穿。他以为她的哭泣和下午那件事有关,就对她说,舒怡呀,下午的事就算了,何必往心里去,况且你还打了人家,给人家点补偿也不亏欠,干吗耿耿于怀呢。对了,饺子我都吃了,很香。

  庄舒怡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波动,抱住肖络绎的腰部一阵啜泣。肖络绎有些慌神,不知哪句话引起她的伤心。肖络绎哄小孩子般哄她,要她停止哭泣,她极力感悟肖络绎怀抱的温情。那是一种美妙的感觉,骨酥情迷、像喝醉了酒,只可惜肖络绎没有任何感应。夫妻情变成兄妹情,是她不愿意接受的,可残酷的事实逼迫她必须接受。肖络绎的记忆只留存兄妹情分,她必须平静地对待此事,祈祷上苍早日恢复肖络绎的记忆。

  晚餐开始时,庄舒怡恢复了常态,不再缜于幻觉中。幻觉有时是美好的、有时又是残酷的,残酷得丝毫不留情面。几道小菜上来,清炖鲤鱼被肖络绎端上餐桌。庄舒怡拿了勺子细细品味了鲤鱼汤。那滋味真是爽口,酸、甜、辣巧妙地融为一体。肖络绎还破例去楼下小卖店买回两瓶啤酒,说是有喜事要向庄舒怡宣布。庄舒怡用惊异的目光瞥了一眼肖络绎,心想,这个破败的家庭能有什么喜事降临呢,你肖络绎一天不恢复记忆,这个家一天都不存在喜事。

  肖络绎哼着小曲洗刷了两只杯子,小曲是新近流行的一首歌,菜市场内经常放那首歌,肖络绎爱听,一学便会。庄舒怡觉出庸俗不堪,没有档次。哼小曲,通常是些没有文化水准之人的杰作,听上去缺五音少六律,像掉了牙。肖络绎丧失记忆以来经常接触的人士即是小摊贩。此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肖络绎能够保留一些文字的记忆,已难能可贵。肖络绎分别为两个杯子斟满酒,先自干掉杯中酒,又吃了一大口凉拌菜,这才打开话匣子告诉庄舒怡,舒怡,我喜欢上一个女子,她也是个卖水果的,人的容貌像新鲜水果一样漂亮、懂得体贴人。听说是家境不好才没有考大学,可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会作山水画、写得一手好字,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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