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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睁开眼,就见他怒气腾腾的别扭脸。见我睁眼,他反而鼻子出气,哼了一声,把脸更别开了。

  我硬撑住阵脚,提气飙道:“凌飞耀,你想怎么样啊?到底想怎么样啊?我和你,明明已经分手了!现在应该各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我倒霉还是走运,现在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了!你就当好你的大明星,我就做好我的小职员,谁都别干涉对方!对于你哥,我跟你强调最后一次——郑天乐有自知之明,我不想高攀你们凌家的公子!”

  我话说得挺利索的,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心里其实很虚很虚。

  速决是当务之急!而凌飞耀这厮难缠的品性给我印象太深刻了,以至我觉得不发点狠,根本别想打发他。

  暴君凌飞耀眼中都快喷出火来,脸让怒火涨成了粉色,冲我吼道:“不管你?你真的不想我管你?那傍晚为什么温顺得像只猫,还肯往我的床上躺?”他将我一拽,俯身一扑,压在他的办公桌上。

  我不敢胡乱挣扎,我知道跟他拼武力,那是以卵击石的不智之举。而且,贸然反抗,弄不好倒挑起他的征服欲,变成自讨苦吃。

  见我姑息他的妄为,凌飞耀倒反而没再有大动作,火气也见消退。他憋屈着脸,难过地看着我,郁郁道:“今晚,我这么低声下气,婉言求和,你还不满意吗?”

  看他这霸王架势熊样表情,我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纠结,眼泪情不自禁地涌进了眼眶。

  我闭上眼,想逃避眼前的一切。不能前功尽弃,我勉强自己,说道:“凌飞耀,从前,你说你不会跟你哥抢女人;之前,你说我们永不复合。可你现在这样对我,你不觉得你说话总是出尔反尔,没几句靠谱的吗?”

  凌飞耀贴到我耳畔,软语道:“乐乐,我承认,我常常对你很生气。不过,我们还是别吵架了,好吗?”

  他这么努力想挽回,而我却还要继续伤害他。我流着泪,违心道:“凌飞耀,告诉你,我现在很讨厌你!你做人表里不一,花样太多,总想控制别人,又让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别以为,凭你皮相好又有钱,我就不舍得放弃你。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真的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所以,你如果还尊重我,不想我明天不辞而别,你就放开我吧!”

  我和他姿态暧昧地僵持着,我静静地听他激愤难忍的喘气和磨牙声,眼泪还在慢慢往外渗。

  稍后,他用指替我抹去眼角的泪,但下手有点重,又把我从办公桌上拉了起来。但他并没有放开我,转而紧紧地抱着我。

  他把头搁在我背上,很压抑地说道:“想不到我在你心里,有这么讨人嫌的一面。离开我,你明明会难过,也还是不愿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也不信我会打发掉关君琪?”

  心里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扎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我狠声答道:“是!这件事,我从来就不信!”

  凌飞耀在我耳后苦笑出声,双臂紧勒着我身体,越勒越紧。我终于忍不住张口喘气,他才小松一点对我的钳制,又恨恨道:“好,既然你不能信我,我索性成全你的要求!以前,我能放你回上海,现在,再放一次又有什么……”他停顿下来,迟疑后才又发狠道,“希望,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这次,我会真的放弃你!”

  “我……我一定不后悔!”我说得认真而大声,因为我心里已经在害怕,害怕自己会后悔。话出口,已经无悔可言,我又补道,“刚才,送你大哥的话,现在我也送你——以后,请让我自生自灭吧!”

  他终于松了对我的禁锢,但人还贴着我,瘦高的身体靠着我,靠得很近很近。我知道只要我稍微用力一推,就能将他推开,但我却下不了这手。话说无情不相守的我们就这么诡异地贴靠着,而安静的室内,弥漫着痛苦气息,刺激得呼吸都很艰难。

  我知道,我已经残忍地伤害了他,伤到他那颗骄傲的心;我知道,这一次推开,结果会是永不靠近;我知道,不想发生的事,往往一语成谶,我隐隐已在担心自己后悔,担心自己再不会喜欢任何人。

  忽然,我很想再这样超近距离看看那张颠倒众生的祸水脸,悄悄睁开眼,触目所及是意料中的伤心眼郁悒脸。

  凌飞耀见我睁眼看他,立刻别扭地转开脸去,又伸手把我往旁边一推。

  “郑天乐,你走吧!我不会再缠着你,以后……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管你的私事了!”他愤愤地说着,又把我的包从肩上拿下,狠狠地往地下用力一摔,抬腿好像要踩上去。大概是觉得幼稚,他脚凌空顿了顿,还是变成了跨过去,一个人闷声不响地站到落地玻璃幕墙前立着。

  我捡了包:“我走了。”细声打了个招呼,匆匆转身离开。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出大厦,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地等着计程车。他没有追来,这个应该算是好现象的开始,竟让我感到失落。

  随车行在寂寥夜色里,莫名的绝望和害怕让心痛飙升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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