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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回神,凌飞扬依然一副自命潇洒的架势,得意地抿着茶,尽将我的惊乱瞟进眼底。

  室内冷气很足,我额头又有微微烫起的感觉,而他紧盯不放的灼热眼神更叫我胆战心惊。

  嘶一声,包厢移门被拉开,侍应生碗碗碟碟地端进来一堆。我凝神酝酿,在侍应生上菜完毕,退出以后,阿嚏——阿嚏——接连两个,我的喷嚏来得正是时候。

  眼角余光瞄到,凌飞扬皱起了眉,面有厌色,身体亦往后仰去。

  我稍作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了捂嘴,就二话不说,立马提筷冲龙虾刺身而去。夹了两片,又蘸够芥末,我连连大口猛嚼。果然,眼泪鼻涕,我意想中的副作用来得轰轰烈烈。乘热打铁,我不计形象,左手纸巾,右手筷子忙个不停。

  “好吃……真好吃……好……过瘾。”我嘴里含着东西,还咕咕囔囔地说话。又一个喷嚏,寿司的碎渣都跟着喷了出来。戏开唱了,就要做足。我就不信,我今天败不尽这位大少爷的胃口。

  凌飞扬果然傻眼,筷子提起又放下,愣愣看了我半晌。然后起身,拿下了挂架上的西服。我正要得意,以为他要拂袖离去,怎知,凌飞扬竟是取了替我披在肩上,又到门口唤了侍应生进来,重新点了几样菜。

  我心上微微一暖,倒捂出点点歉疚,低头默不做声剥起烤银杏。

  不一会儿,凌飞扬问道:“明天周末,天乐想去哪里玩?要不要去逛街?”

  凌飞扬居然还有兴致找我消遣?看来,我现在还不能心软,一定要一鼓作气吓退这情场老手,我低头暗自寻思着。

  “我感冒了,有点不舒服。这周末,我想在宿舍好好休息一下。”我边说,边拿筷子夹了个飞鱼子寿司蘸足酱油,张口咬下一半。可是,剩下那半个,我竟没夹牢,吧嗒滚落在我身上。鲜红鱼子和着褚色酱油,顿时在我罩着的这件烟色名贵西服上染出显眼的一道污渍。

  我抬头,假装无辜地看着凌飞扬。

  这*酷少终有点扛不住我的德行,脸拉了下来,嘴角紧抿着,厌恶之色昭然若揭。

  我含着半个寿司,乘机低下了头,咂吧咂吧嚼着。这低头不是内疚,不是害羞,是我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想笑的得意劲。

  “感冒了,你怎么也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紧张性举动过敏!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逼你答复我的,只是单纯找你一起吃顿饭。”凌飞扬硬声道,音含愠意。

  这情场老手到底是老手,生冷不忌,接受范围宽泛得很。稍一调整就能适应,也还看出些我的小心思。我让凌飞扬的顽强惊起了头。

  更震惊的还在后头,他从票夹里抽出金光灿灿的金卡一张,在我眼前轻晃几下,一同抖着的,还有他意满志得的笑容:“这你肯定喜欢的,给你!尽管用它买你喜欢的东西。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送人金卡!”

  “部长,这卡,我不能收!”我怯怯地摇头。

  显然,凌飞扬很意外我的反应,一脸错愕,又不耐烦地抓过我的一个手,把金卡往我手里硬塞。

  “这个,我不能要!”我气恼,奋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也扑上去用力死掰,好不容易才挣脱开他的钳制。

  没人要的金卡掉在桌上,落在射灯的利光之下,闪出富贵逼人的刺眼金光。

  我会这么不识相,他好像完全没想到。他揉着被我掰痛了的手,脸上寒容毕现。

  哼——凌飞扬冷冷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声。落霜脸色,冰利眼神,凉寒之气顺着他直冲我面的手指向我扑了过来,隆隆硬声更震撼着我的耳膜。

  “不是最喜欢钱吗?给你怎么倒又不要了!卡叫你拿着就拿着,回去仔细想想再决定,到底收还是不收。我很少这么讨好人,所以你最好不要出什么花样,总叫我意外,更不要总来考验我的耐性。”末了,他还拿起茶杯在桌上用力一顿。

  唉,这种情场老手加从未失意的骄子,怎是我这样凭点小聪明就容易周旋过去的。原来,我的小伎俩,凌飞扬早看在眼里了。以他现在这不依不饶的架势,眼下是绝不肯高抬贵手放我活路的,更大有得不了手,就决不罢休的趋势。我真没想到,这大少这么快就使出拿钱砸人的招数,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不给余地地强求起来。

  凌飞扬眼下这招数,逼得我措手不及,又无还手之力。没办法,我先装顺民,走一步,算一步吧!接下来怎么打发他,就再说吧!

  我只好低眉顺眼地默默拈起那张金卡,捏在手里。卡片的边缘很割手,十指连心,心也有了麻麻的钝痛感。空调吹来的冷气越发重了,直吹得我连五脏六腑都冒着寒意。

  侍应生又送新点的菜进来,我再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只默默看着凌飞扬吃着。

  他看来胃口也不好,没吃几筷子就停了,皱着眉凝视我很久,才渐渐缓了神色,怏怏地半哄半怨起来:“好了,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怪你。这周末,你就好好休息,我不去找你了。现在,你就别再像丢了半条魂一样坐着了,再吃点东西吧!”

  强势的高人逻辑到底不一样,明明是他的威胁架势吓到了我,在他眼里,反而好像是我这被威逼的错更大,蒙他大人宽宏大量,不怪我不识相,我还就该感激他似的。

  这世间,到底是有权有势才有发言权!我心里苦笑着,偏还要为了顺应他而努力拉起嘴角,又勉强举筷吃了几口。

  草草吃完这不愉快的一餐,我忍着尴尬与他同车回到宿舍楼下。依然目送凌飞扬离开,但手机却不再响起。我忍不住往东边望了一眼,尽管现在这角度是看不见那幽暗拐角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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