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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李志成说:"张老师,我想请教一下,你们旅游局和灵湖市旅游开发公司是什么关系?"张良说:"以前是父与子的关系,旅游开发公司是旅游局的下属企业,后来实行政企分开,旅游开发公司就独立运行了。"李志成问:"那个水上餐厅是旅游公司搞的吗?"张良说:"对,那是秦鸿操作的,秦鸿你认识吗?他是秦市长的侄子,在灵湖市很有能量,年轻有为,和你一样聪明,我很喜欢他。"李志成沉默了一会儿,说:"张老师,既然您和秦鸿这么熟,有个事我想麻烦您一下,不知可以吗?"张良说:"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没问题!"李志成说:"因为油污和泔水排入灵湖问题,前几天我去查处过他们那个水上餐厅,水上餐厅的经理动起了粗,要不是吴局长和污控科的车少军替我挡着,我可能就光荣负伤了。"张良说:"哦,为这事呀,那我出面给秦鸿说说,让他向你道个歉!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秦鸿都很年轻,都很有能力,都是我欣赏的人,希望你们能不计前嫌,握手言合!"李志成说:"我不是为自己的事,我是想让您帮我说服他,把那水上餐厅搬到岸上来,再建个污水集中处理站,这应该不影响他的生意,要是他执意不听我的劝告,依然把泔水倒入湖里,那我就要依法办事,责令那些餐厅停业了。"张良看了看李志成,知道这个学生身上有股劲,服软不服硬,就说道:"志成,你先别和秦鸿弄僵,我去找他说说看。"

  下午,李志成回到局里,想找吴局长聊聊永鑫废旧塑料厂的事。这两天,李志成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于法,不能不查;于情,不能一查了之,如何来实现人性化执法,既解决了污染问题,又不影响那些残疾员工的就业,李志成动了不少脑筋。到局长办公室一看,吴局长不在。秘书说,吴局长带车少军去灵阳县希望乡了。李志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姚大林正坐着看报,姚大林站起身说:"李局长,您可回来了,我等您老半天了。"李志成说:"等我干吗,有事吗?"姚大林说:"还记得上次我们去的草桥乡吗?那个孙凤明又来电话了,催问我们准备对那家废旧塑料厂怎么处罚。"李志成笑道:"他着什么急呀!"姚大林说:"我也这么想的,莫非他跟那潘厂长有仇?但他举报的是事实,我们必须要有个答复,要不,我们抽空再去一趟?"这时,一楼自然生态保护科的朱斌华走了进来,他说:"李局长,12369举报热线刚接到群众举报,灵湖岸边的大片芦苇正遭到人为砍伐,问我们环保局管不管?"李志成说:"管!怎么不管?芦苇荡是灵湖湿地的重要组成部分,谁又在破坏生态平衡?"朱斌华说:"据举报人讲,好像是湖边的村民在挖什么鱼塘。"姚大林说:"围堰养鱼?真会找地方!"李志成一挥手说:"走,我们三人一起去!"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经过灵湖茶园时,他看到了茶园边的空地上正在砌围墙,他知道那是灵湖房地产开发的灵湖明珠别墅区。这个建设项目的环评审批早在李志成进环保局前就办好了,但他一直不明白,这么明显的破坏灵湖周围自然景观的建设项目,怎么会通过相关部门的层层审批而出笼呢?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还有这个茶园的问题,受到了清江污染的损害,但却无法向任何单位索赔,灵湖银毫在市场上有点儿声名狼藉,这对整个灵湖市的形象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原先,在费局长的领导下,李志成虽踌躇满志,但还是感到施展不开,因为有些环保违法案件,费局长亲自接过去处理了,结果往往是不了了之。现在好了,吴局长来了,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清江的污染一定能治理好!

  来到灵湖东边的芦苇荡地区,看到湖边大片的芦苇已被砍伐,空出的一大片地方,有两台挖掘机正伸长巨臂挖土,旁边有两个鱼塘已经挖好了。姚大林在拍照,李志成走过去,大声喊道:"住手!谁让你们挖的?"一台挖掘机里的操作员停止了挖土,探出头来说道:"老板叫我们挖的,你们谁呀?"朱斌华说:"我们是环保局的,你们立刻停止操作,去把你们老板叫来!"另一台挖掘机里的操作工下了机器,上前说道:"我们也不知老板在哪儿,是他叫我们来这儿挖土,说是承包了这儿的地,他要挖塘养鱼。"李志成说:"有他电话吗?打电话叫他过来。"那人说:"电话我知道。"他掏出手机拨了号码,说:"顾老板,环保局来了几个人,不让我们挖了,他们叫你过来!"那个顾老板答应半小时后到。

  那两名挖掘机的操作工有点儿不解地站在一边抽烟,李志成说:"你们不要抽烟,你看地上有芦苇叶,要是不小心烧起来,这一大片芦苇就难保了!"那人说:"你们环保局怎么啥都管?连抽烟都要管?"另一人说:"我看你们是瞎管!厂子里黑乎乎的烟往上冒,黑乎乎的水往外流,你们不去管,人家挖个鱼塘,你们倒挺积极!"姚大林说:"谁说我们不管?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我们不正在管吗?"朱斌华说:"这一片都属于灵湖湿地,湿地有蓄水和调节生态的功能,还具有生物多样性,这一大片芦苇是湿地的保护伞,是鸟类的天堂,你们把芦苇砍了,把地挖成鱼塘,破坏了灵湖的整体环境和自然生态系统,违反了国际《湿地公约》,我们环保局当然要管了!"那人问:"啥叫生物多样性?"姚大林说:"这么跟你说吧,有了这片芦苇,那些野鸭、水蛇和各种鸟儿,就在这儿安家落户了,要是芦苇没了,它们就失去了家,就不能在这儿生活了。"那人还是不解:"我们是人,那些小动物在哪生活,关我们什么事!"朱斌华和姚大林见对方还是不明白,不禁无奈地耸了耸肩。

  李志成拍拍他的肩膀说:"世间众生是平等的,换了你是小动物,你安居乐业的家被人毁了,你的心情会怎样?何况,这儿有一片芦苇荡,风景多美!湿地不但生活着很多小动物,还有各种野草野花,还有苔藓,这些既有保湿功能,还能净化水质,芦苇荡不但能保持灵湖的生态平衡,还能防止水土流失。你知道沙漠是怎么来的吗?就是因为湿地变成了旱地。要是一年半载不下雨,旱地就不能种庄稼,不但土地会沙漠化,人也没法生存了。"那人还是有点儿不信:"有这么严重吗?"李志成笑道:"要是大家都不保护,都来乱砍伐乱开发,或许你这辈子还不要紧,但你的儿子或孙子一代,就可能受到影响了。"那人这才说:"哦,夺后代饭碗的事,那不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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