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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听他口气,似乎有通融的余地,岑今心里一动,点头。

  “那给我。”

  这是有招了?岑今半信半疑,终于把熊爪递过来。

  卫来掂了掂重,其实挺小,安检不那么严的话,估计能过。

  他抬头看岑今,温柔一笑:“不行,过不了安检。”

  岑今扭头看窗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说:你不要再跟我讲话了。

  车到机场,卫来已经盘算好,三件事,一样一样来。

  先带着岑今兜圈,从一个垃圾桶,到另一个垃圾桶。每到一个,就扔点牛皮纸袋里的零部件,抓一些撒出去,像农民播种。

  拆下来的子弹扔进不同区域的下水道,完美的拆解分离,那把枪今生今世都别想全尸聚首。

  其次,去给自己买了咖啡。

  岑今在不远处坐着等,萃取和装杯那么点时间,咖啡小妹就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末了还拿笔写了电话号码,连同飞过来的眼波,一起塞给他。

  卫来过来的时候,她说:“可以啊。”

  卫来笑:“随时找点乐子,不然多闷。”

  “你要是找乐子找得目标专一,老早儿孙满堂了。”

  卫来凑近她,说:“怎么说话呢,儿女成双可以,儿孙满堂,你觉得可能吗?”

  他把手里搓就的小纸筒慢慢塞进岑今帆布外套的臂兜。

  “你的熊爪,谈判回来之后,自己打电话找她拿。”

  最后,去到游客中心门口,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当门一杵。

  北欧人,尤其是男人,身材挺拔,肩宽腿长,均高都在180CM以上。这一方面,卫来居然丝毫不输——岑今站在边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用“衣服架子”来形容男人还挺贴切。

  有个金发的年轻女人经过,甚至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也算是为国扬威吧,尽管两人的国籍都一言难尽。

  等得无聊,岑今过去跟他说话:“就这么干等,能等到机票?”

  卫来看她:“你很少玩这种接头吧?”

  他给她解释:“让你等,你就在这儿等,麋鹿会安排得合情合理,交递自然,不引人注意。做我们这行的,很多细节,外人未必看得出门道……”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嚷嚷:“圣诞树?圣诞树?谁叫圣诞树?”

  卫来觉得……生活真他妈艰辛啊。

  岑今看他。

  卫来希望她别说话。

  知情识趣的就别说话,给人留点面子是一种美德。

  那人大踏步上来:“圣诞树?”

  是个机场杂工,穿工装,提着放拖把的工桶,五大三粗,头发支棱着。

  “说是黑头发男人,叫圣诞树,身边还带个女的,是你吗?叫你怎么不答应呢?”然后他一巴掌把一个信封拍进卫来怀里,“你的票。”

  提桶走的时候,那人嘴里嘟嘟囔囔,好像是说他“傻”,“叫半天都不答应”,“呆子”。

  卫来尽量不看岑今,面色镇定,抽出机票查验。

  岑今还在看他。

  卫来希望她别说话。

  事与愿违。

  “安排得‘合情合理’,就是吼啊?”

  当然不是。

  你可以把烧人衣服说成“了断”,我也可以把麋鹿的安排说成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

  “事实上……”

  “那走吧。”

  她没给他再说的机会,转身向候机楼里走,进门的刹那,右臂高高扬起,手指向内招了招。

  像召唤、引领,还像骑在猪上,振臂一呼……

  卫来觉得这个比喻很恰当,损人损得无声无息,春风化雨。

  他把肩上的包带上挪,心情愉悦地跟上去。

  不对,他忽然停了一下。

  振臂一呼,骑的是猪,引领的好像……也是猪吧?

  安检和通关都顺利,唯一让卫来有微词的是机票——红眼航班。

  不过转念一想,要飞近二十个小时,总会有一段是夜航,再说了,沙特人够大方,出的票座是头等舱。

  唯一剩下的,就是等登机了。

  做保镖的,最难熬的就是陪等,你又不能总跟客户聊天——人家会嫌你烦。再说了,岑今也不跟他聊天,她自己有消遣,画纸和笔拿出来,勾勾描描,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卫来一心两用,既观察四周,也看她画画。

  没什么危险,也许一切都如他所料,威胁岑今的只是变态的跟踪者。

  她打的线稿渐出轮廓,似乎是一所小学校,有操场、旗杆,杆顶有旗。操场上三五成群的人生火做饭,烟气升到半天,和阴云接在了一起。

  学校的铁门后,堵着床、课桌、石头,还有卡车。

  正看得有趣,忽然有笑声混着行李箱滑轮的滚音,还有听不懂的语言,从头等舱候机室的门口经过。

  卫来觉得很正常,国际机场,南腔北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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