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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再前面这一间……

  易飒拧了下把手,没拧开。

  居然锁了,看来比较重要,易飒把袖珍手电咬在嘴里,兜里取出根细铁丝,拗直了对着匙孔投进去。

  只鼓捣了两下就开了。

  是间办公室,连电脑都没有,桌上立着档案夹,书柜上还有老牛皮纸的文件袋,笔筒里都是钢笔铅笔,边上还有墨水瓶——是丁长盛这种老派人士的风格,没错了。

  黑色皮革手册,在哪呢?

  易飒先往书架上翻拣,没有,倒是看到一溜排有关病菌感染的书,什么《枪炮、病菌与钢铁》、《实用传染病学》,连《精神病学》都出来了。

  又挨个抽抽屉,撬了一个上锁的,里头珍而重之藏了个笔记本,不过不是黑色皮革,软抄面的,略略一翻,类似临床病症记录,不管了,既然被锁起来,必然是重要的东西,她卷起了塞进后腰。

  黑色皮革手册……

  这办公室连柜子都没有,一切尽收眼底,总不会还有机关暗格什么的,再说了,易萧说过,丁长盛以为那东西不重要,不重要,会扔去哪呢?

  抬头看,书柜顶上露出一沓报纸翘皱的边角,易飒搬了椅子踏脚,快速掀看那沓报纸,都是些日报晚报,还夹了杂志,估计是丁长盛拿来解闷的……

  易飒手上一颤。

  找到了!就压在那沓报纸下头,什么皮革手册,就是劣质黑塑料皮的笔记本,易飒急抽出来,掀开了看。

  第一页上密密麻麻,开头写着——

  “1996年11月19日之后,我们经过商量,将受伤的人统一归置一处,过了一段时间,我注意到,有不少人都出现了精神错乱,经常疯言疯语,尽管我觉得这些话没有意义,但我还是要求看护人员,不管他们说了什么,都先记录下来……”

  再往后翻,笔迹不一,应该是不同的人记的。

  应该是这本没错了,至于详细内容,出去再看吧。

  易飒迅速也把这本揣上,然后一切归位,只下来这么点时间,后背已经出汗了:毕竟是做贼,心虚。

  掩上门出来,原本是要尽快上去的,哪知手电光一扫,扫到走廊尽头处有岔道。

  还有房间,那又是干什么用的?

  易飒犹豫了一下:妈的,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该看个全须全尾。

  她一咬牙,疾步过去。

  转过岔道,手电光掠过一扇扇同样规格的门,这些门没锁,或半掩或敞开,门上都贴了一块巴掌大的透明塑料膜,里头插着纸片,纸上写着不同的名字,钢笔手写,墨水已经褪色模糊。

  而那些名字,大多都姓“易”。

  易飒一颗心砰砰乱跳,手电光胡乱扫了一回,蓦地定住。

  易萧。

  她紧走两步,推门进去。

  屋子狭窄局促,这头到那头,也走不了几步,最大的家什是张单人床,床上褥子垫子什么的都已经掀走了,只剩木床架,床下是个老式痰盂,床头边摆了张桌子,上头搁着两个铁饭盆。

  如此简陋的陈设,几乎承载了一个人二十多年的全部生活。

  手电光扫向墙面。

  墙面上杂七杂八写了不少字,有拿笔写的,有拿器具划刻的,也有蘸了血写的。

  易萧也写过“它们来了”。

  还写了别的,姜骏的名字出现过好几次,后头总会缀一句“千万不要死,等我去找你”。

  所以最终,你算是得遂所愿了吗?

  还看到那句熟悉的“风飒飒兮木萧萧”,后面拖长长的一段话——

  “我不喜欢易萧这个名字,我应该叫易飒。我喜欢风,不喜欢草木,风可以自由自在到处走,草木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像是个诅咒,我困在这里十七年了……”

  满屏墙面,提到“易飒”的只这一处,还不是因为想她。

  易飒慢慢退出来,她不习惯面对活着的易萧,也不习惯置身于她曾经生活了这么久的环境。

  她想用最快的时间,把剩下的房间都扫一遍。

  屋里的陈设都差不多,墙面上或多或少都有字。

  有破口大骂丁长盛的。

  ——姓丁的王八蛋,放我走,我要回家,死也死在家里头。

  有惊恐万状的。

  ——我要死了,我肯定要死了,我的血管从肉里长出来了,我不想死。

  还有求祖师爷保佑的。

  也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它们来了”。

  又推开一扇门时,易飒愣了一下,旋即毛骨悚然。

  住客当然早就不在了,陈设也没有什么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极其冰冷怪异,仿佛人虽远去,却留下了某种气场,始终威慑来人。

  墙面上,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也没有杂乱无章的涂划,相反的,以极其冷静的笔触,画了一幅画。

  暗褐色,应该是蘸了血画的。

  画面上,是浩瀚大湖。

  有十多个人乘了船,自湖底杂错而起——是的,只有一个是泛舟湖面——其他的,高低错落,都是从湖底出来的,更耐人寻味的是,大概是没那个精力一一描画了,最后一艘船后头,以芝麻样的点点蓬蓬,代表着还有后来者,难以计数。

  易飒总觉得这画面有点不对,凑近一步时,忽然打了个寒噤,反应过来。

  那些人乘的,并不是船,而是人!

  横陈的人尸,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船,那些人划尸而行,争先恐后,蜂拥着划向湖面……

  画的最上头,写着四个端正的字。

  不是“它们来了”,而是……

  我们来了。

  我们来了。

  易飒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正喃喃念这几个字时,忽然听到有隐约的敲击铁梯声传来,三下,又三下。

  上头有状况了!

  易飒瞬间回神,不及细想,夺门而出,才跑了两步,又急转回来,看门上的名字。

  这个写下“我们来了”的人,叫易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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