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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一


  反而是霍子红盯着她看:“没睡好啊?”

  一边说一边给她夹了个糖心煎蛋:“多吃点,这趟回去送你师父,好多要操办的事,够你忙的……听说收了曹严华当小徒弟,那他回去也应该的。一万三也一起去吗?”

  吧台那头,正埋首做咖啡的一万三噌的就把耳朵偏过来。

  身为欠着一万三千块账款的打工者,每趟出去回来,交代理由都憋的像难产,以往有曹胖胖跟他共同分担,这趟不同了——曹严华摇身一变成了蹬鼻子上墙的小徒孙,走的合情合理。

  只剩下他,想找理由都没名头。

  木代嚼着煎蛋,不紧不慢:“红姨,只大师兄和我忙不过来的。你想啊,丧葬仪式,总得排开桌子吃饭,迎来送往得有人张罗吧。罗韧虽然陪我过去,但他伤还没好,不好太累。”

  霍子红叹气:“也是,这活儿,还就一万三能干。他脑瓜子嘴皮子都活,应付得来。”

  是吗?冷不丁的就被夸了,一万三有点受宠若惊,沾沾自喜的余劲还没过,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炎红砂正走下来,两只眼睛跟锥子似的,专盯他。

  孽障啊,一万三想抽自己两个耳光:都怪自己多事,二火失恋就失恋呗,下次,她失恋去跳长城,自己也不管了。

  他把咖啡杯推过去,心说:这炮仗大概要炸了。

  果不其然,炎红砂的声音阴森森的,浓浓的火药味:“一撇?今儿给我更一撇?以前还按字呢,现在按笔画更了是吗?”

  餐桌那头,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转向这边:有得吃,还有戏看,谁也不愿错过机会。

  一万三强作镇定:“二火,注意看,这是逗号,逗号。”

  炎红砂再也不吃他这一套了:“标点符号也算?你今天给我更一段,必须更一段。”

  一万三清清嗓子,决定说实话。

  “二火啊,我看你精神挺亢奋的,我想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到此为止好了。”

  炎红砂盯着他看:“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写什么文章,忽悠我呢?”

  这不明摆着吗,当然没写啊。

  一万三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重点不在于文章,而在于帮助你走出低谷,你看你现在多精神,提刀就能造反……”

  炎红砂盯着他,盯着盯着,眼圈忽然红了。

  一万三心里一慌,不敢说话了。

  听到她说:“什么人啊,欺负人这是。”

  说完了,负气走到酒吧中央,也不去餐桌坐,随便选了一张,噌一下坐下,往桌子上一趴,气的要命的模样。

  没人说话了,静默中,木代拿了块煎饼,裹了油条和榨菜,又抽了张纸巾,起身过来,坐到炎红砂身边。

  炎红砂接了煎饼,拿纸巾胡乱抹了把眼睛,眼睛通红的,像个受欺负的小兔子。

  木代说:“一万三,你今天必须写一个,哪怕胡诌呢,也给红砂诌一个出来。”

  曹严华心花怒放,一万三吃瘪,实在是他喜闻乐见的事:“三三兄,必须写,不写影响团结。”

  神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得眉开眼笑,连从来不搅事的霍子红都说:“一万三,看把红砂气的,写一个怎么了。”

  写一个怎么了,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万三梗着脖子抗议:“又不是作家,这要灵感的,哪能说写就写啊?”

  声音很大,中气十足,力压各方意见。

  张叔呼哧一声,喝光了碗里的米粥,起来收拾餐盘,絮絮叨叨:“现在说没灵感了,当初上网发帖,不是挺溜的嘛……”

  §第七卷 第9章

  午饭过后,准时出发。

  难得这趟走的昂首挺胸,霍子红、张叔还有郑伯他们都出来送,霍子红拉着木代交代了很多事,还塞给她礼金纸包,让她务必帮自己把心意带到。

  六人一鸡,车子里坐着嫌挤,大家商定轮流陪曹解放坐后车厢加座,只有神棍得以幸免——曹解放每次看到神棍,周身都会散发出当日力战猎豹的豪情来。

  罗韧开车,但是考虑到身体状况,中途会和曹严华互换——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曹严华会负责大半车程。

  面对着众多怀疑的、来自同伴和鸡的目光,曹严华把驾驶本儿举得高高:“我有本儿!”

  木代:“过期了吗?”

  “没过!”

  一万三:“买来的吗?”

  “胡扯!有钢印呢。”

  炎红砂:“钢印是你随手顺来的吗?”

  ……

  罗韧忍不住想笑,然而神棍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一脸惊奇:“开车还要有本?”

  曹严华无语:“神先生,这不是常识吗?那你以为开车要有什么?”

  神棍说:“我以为有钱就行了。”

  罗韧失笑,动作一时大了,伤口有些隐隐作痛,木代从后座伸出手来,在他的伤处小心摁抚了一下,罗韧低下头,下巴噌噌她手背,那意思是:没什么。

  出了古城,先去一家私家疗养康复中心,青木在门口等着,领着罗韧和木代去看塔莎。

  三个人,一前,两后,穿过一楼的接待大厅,去坐内部使用的电梯。

  这康复中心是郑明山的朋友介绍的,一楼以上对公众开放,地下区域则和警方乃至国际刑警都有长期合作,提供隐蔽的、一般医院所不具备的治疗。

  有医生已经在一间病房前等着了,看到几个人过来,推拉开门上的一扇小门,里面是一层单向探视镜,有扬声孔,可以清楚听到里头的声音。

  墙壁都是软垫包壁,陈设很简单,连床都是无边角的充气气垫,塔莎趴在柔软的地毯上翻一本小人书,都是中文的,她看不懂,但小孩儿心性,即便是看画也看的津津有味。

  嘴里哼着歌儿,断断续续的,并不成调。

  若没有这门、没有这锁,该是多温馨的场景啊。

  医生的眉头紧锁,并不乐观。

  “……受到不好的引导和影响,和普通的小朋友差别太大。我们对她做了一些测试题。”

  “刀是用来干什么的?同年龄段孩童回答比例最大的答案是:切菜的。她回答:杀人的。回答的时候,还做了一个刺捅的动作……”

  罗韧眼睛有点湿,思绪蓦地飘回从前。

  ——十来个大老爷们站成一排,动作一致地拉开裤裆拉链,他回头下命令:“塔莎,放哨!”

  塔莎身子一绷,刷的转身,还跺了下脚,捂着耳朵,动都不带动的。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医生的观察诊断:“可以让她看见我吗?”

  医生迟疑了一下:“可以。”

  需要半蹲下,门的下半部另有一扇小的推拉门,里头是特制的玻璃,双面。

  罗韧缓缓蹲下身子。

  不知道翻到了哪个画面,塔莎咯咯笑,无意间抬头,看到罗韧。

  形容不出那种孩童脸上的表情变化,笑容僵住,刹那间化作狰狞,几乎是直扑过来,小拳头狠狠砸向玻璃。

  砰、砰、砰的闷响,又用脚踢,四下找不到武器,把书扔过来,这一次罗韧看清楚了,书名是《白雪公主》,画面上金发的白雪公主笑容甜美,被摔贴在玻璃上,又顺着玻璃滑下。

  ——“爹地,你会来澳大利亚看我吗?”

  推拉门被关上,木代伸手扶他:“罗韧,我们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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