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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七


  说这话时,她已经冲到洗手间了,哗啦啦拧开水,盛满牙杯。

  “还在医院,别担心,每天都轮流有人过去守。”

  她飞快的刷牙,泡沫都飞到了镜面上,又用冷水洗脸,冰凉的小细流,滚进衣领,一直滚到心口深处。

  “我要去看罗小刀。”

  脸上的水珠都没擦,蹬蹬蹬下楼,曹严华正蹲在院子里喂曹解放吃小米,看见她下来,赶紧起身:“哎,小师父,有件事儿……”

  木代看也没看他,风一样从他边上刮过去了。

  曹严华愣愣的,小米还攥在掌心,曹解放拼命仰着头,原地蹦跶着,那意思是要吃。

  一万三也出来了,倚着门框站着,手里拿了个烤玉米,自己啃两口,又随手掰两粒扔给曹解放。

  对曹严华说:“别跟她说了,她现在哪有心思听啊。”

  “可是凶简……”

  “那也别赶着这时候啊,她刚醒呢。”

  也是,曹严华不吭声了,过了会又抬头看一万三:“三三兄,这回这凶简,怎么这么……邪乎啊?”

  一万三皱着眉头,没说话。

  那天,纷纷扰扰间,他和曹严华、神棍,还是瞅了个空隙,去把第六根凶简,送到那个秘密收藏的鱼缸里。

  几个人,打开柜门,推开挡板,进入到那个密闭的、站着都嫌局促的小空间,神棍喜的眉开眼笑,说:“我就喜欢这样做的怪隐蔽的地方。”

  第六根凶简,和着那一塑料袋冰凉的河水,注入鱼缸。

  第六根,渐渐在水中平展开,血色的凤凰鸾重新抽伸,这一次,凤头、凰头,还有鸾头,终于都清晰可见了。

  但第六根凶简上,没有出现简言。

  非但如此,其它五根凶简的简言,也慢慢的,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六根空白的无字简,在水中悬浮,渐渐围拢,像司空见惯的一卷简书。

  曹严华结结巴巴:“这……这什么情况?”

  一万三也有点懵,他咽了口唾沫,说:“别管了,先看水影吧。”

  神棍之前听过他们讲起看水影的经历,只觉得如同身临其境惟妙惟肖,羡慕的心痒痒,问说:“你们说,我能看到吗?”

  见两人没反对,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沿着缸壁,慢慢触到水面。

  老实说,指腹估计都没湿全,整个鱼缸忽然翻沸,几根凶简剧烈震荡,而那凤凰鸾头,突然间转首向着神棍,露出忿怒相来。

  神棍吓的赶紧缩手。

  瞧瞧,外人是不行的,不是他们凤凰小分队的人,就是没这个能力。

  曹严华心里升腾起小小得意,对一万三说:“三三兄,我们来。”

  和上一次一样,陡然间日月轮转风云变幻,回过神时,身周的环境极其诡异。

  也许是少了罗韧、木代还有炎红砂吧,这上天入地360度的拼图极其细碎,人影模糊,声音也杂冗。

  隐约觉得是在闹市,有人敲着铜锣,似乎嚷嚷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

  街市上的人群簇拥过来,男女老少都有,看穿着打扮,长袍马褂,半秃瓢的顶大辫子,跟上次看到的场景一样,年代应该是在中晚清。

  这应该是街戏路演吧,虽然看不真切,从那憧憧的影像里,一万三还是可以分辨出,有耍大刀的、赤脚上刀梯的、胸口碎大石的。

  再然后,忽然满堂叫好。

  按照经验,如果这不是第一次演出的话,观众的反应就说明,压轴的好戏要上场了。

  到底是什么呢,一万三踮着脚伸着头去看。

  透过蜂拥的,人群的缝隙,他看到,那个耍把戏的,牵出了一条狗来。

  再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到轰然的叫好声,像海浪,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

  木代急匆匆的,医院的电梯太慢,她没耐心,于是去爬楼梯,楼梯间里只她一个人,蹬蹬蹬的,脚步声一直回响。

  她向着走廊尽头处的重症监护病房跑过去。

  门口站了几个人,青木,还有郑伯和聘婷。

  她并不想和任何一个人寒暄或者打招呼,但是近前时,郑伯忽然过来,有些犹豫地拦住她,说:“木代啊。”

  她只好停下。

  “那天在这里,一时之间,知道的不清不楚,聘婷太冲动了,回去之后,我说她了。”又转头向聘婷,“聘婷,过来给木代道个歉……”

  木代说:“小事,不重要。”

  她绕开郑伯,也没有看聘婷,推开病房的门进去,还没到探视时间,不能进到里间,她走到探视玻璃前面,额头贴在玻璃面上,看病床上睡的安静的罗韧,那颗从醒来时起就一直翻沸着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罗小刀睡的真好。

  她想起好多好多事,想起最初认识的时候,去小商河的时候,汇合在五珠村的时候,能者多劳,他总是承担很多事,安排这个,安排那个,入夜时,最常说的就是:“你先睡,我来守夜。”

  他照顾了她们那么多,这一次,轮到他被照顾了。

  罗小刀,累了就多睡会,但是记得,一定要醒过来。

  她往玻璃上呵气,伸着指头写字,写想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交叠着一个字,交叠到最后,自己都看不出自己写的是什么了。

  青木走过来,站到她身边。

  说:“多亏了郑先生和他的朋友帮忙。”

  郑先生?木代怔愣了一下才反应出,青木说的是大师兄郑明山。

  她觉得好笑,这么久以来,从没听到有人称呼大师兄叫“郑先生”,大师兄一直那么一副松松垮垮的形象,旁人总是呼来喝去地叫他:“老郑,老郑啊。”

  “顺藤摸瓜,找到了猎豹现在的落脚点,能抓的都抓了,其它的,据说还有在外地的,现在都在通缉中了……也找到了塔莎。”

  哦,塔莎,想起来了,罗韧的小女儿。

  “其它人都好办,塔莎比较麻烦,她还是个孩子,又是外籍。有关机构正在设法联系她在澳洲的亲属,希望送她回家。”

  “那就好。”

  “但是,她跟猎豹生活了这么久,谁也不敢冒冒然把她放归到正常的生活环境中,这两天给她做了性格和精神方面的测试,效果很不理想。”

  木代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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