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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一


  炎红砂回想当时看到的地势:青山先埋了一万三,然后人为推下了上层不稳的泥沙落石,生生给一万三造了个坟——这几乎不是常人的能力可以做到的,难怪一万三怀疑他身上有凶简。

  然后呢?

  “我憋不住了之后,就一直动静很小的挪动手臂,在口鼻处挖出空隙,运气很好,挖着挖着,忽然呼吸到空气。”

  这要感谢青山推下的落石,不少大的石块互相支架着有缝隙,给了他活命的机会——但同时,他也出不去。

  可没想到的是,那不是最大的危机——更致命的,是昨天的暴雨。

  那场雨来的肆虐,高处又滑下泥沙,有一瞬间,水位高起,几乎把他淹没,他拼命抬头,一只手护住口鼻,另一只手扣进泥层里,往所有可能的方向去探挖。

  泥浆水灌进鼻孔,翻着泡,咕噜咕噜,他呼吸难以继续,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要窒息的瞬间,忽然出现了幻觉。

  看到罗韧一脸焦急的跪在地上,拼命过来撇开水流,又看到木代满目惶恐,抓住他往后拽……

  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炎红砂长吁一口气:明知道一万三现在就好端端坐在跟前,但是听他讲述,还是觉得一颗心放都放不下来。

  她拍拍一万三的肩膀:“再然后,就发现自己坐在罗韧的车里,激动的想拜菩萨吧。”

  忽然又想起什么,越过前座往后头爬:“罗韧后车厢药箱里有葡萄糖,一万三,你要喝一支吧,补充体力也是好的……”

  一万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炎红砂说的不对。

  其实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山间,路上,他发现自己全身被罩在一个粉红色的一次性雨披里,细雨沙沙,在透明的雨披上滑出一道道水渍。

  炎红砂正背着他,咬着牙,一张脸憋的通红,耳边的筋都暴起来了,又一直流眼泪。

  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她,忽然觉得,这富婆也挺可爱的。

  他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说,放我下来吧。

  就在这个时候,炎红砂忽然带着哭音,说了一句话。

  ——“一万三,你怎么像猪一样重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五卷 第18章

  炎红砂心里原本因为救出了一万三而生出的那么丁点儿欢喜,因着一万三的讲述,烟消云散。

  活埋一万三,那是冲着搞死他去的,对一万三下这样的手,木代他们的遭遇,又能好得到哪去呢?

  越想越慌:“一万三,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报警的事后头再说,咱们得先确定木代罗韧他们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话听着真不吉利,炎红砂鼻子发酸,想了想问他:“就因为看到青山刨坑,还有你打不过他,就推测凶简在青山身上吗?”

  一万三摇头:“不是,好多原因。”

  一是,曹严华口中,青山和他是感情挺好的兄弟,青山一老实巴交的村里人,忽然间性情大变,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背后的缘由很值得玩味。

  二是,自己和木代来到曹家村,前后就跟人谈了保险,真实的来意半点口风没露,怎么就被人对付了呢?

  他说:“这说明,从那封信开始,就是个有意识的,把我们引过来的局。”

  说到这,话锋一转:“还记不记得在南田县发生的事?”

  炎红砂点头,但是,这事跟南田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万三说:“我其实有个推测,关于神棍说的,凶简之间是不是可以互相传递消息。”

  南田县那一次,凶简有个特殊的秉性,罗韧称之为“记忆植入”,譬如木代的形象被植入到武玉萍的脑子里,但凶简对她的影响消失之后,武玉萍很快就不记得木代这个人了。

  当时,第四根凶简挨个对付他们,是因为知道他们身上有凤凰鸾扣的力量——邪风影响不了木代,木代第一个暴露;自己的血让马超失常,第二个暴露;曹胖胖在腾马雕台中招,第三个暴露。

  第四根凶简至少收集了他们三个人的影像。

  一万三压低声音:“它在还来不及知道你和罗韧身上也有凤凰鸾扣力量的时候,就被收拾了。”

  所以呢?炎红砂还是猜不透其中的联系。

  “所以我有一个假设,第五根凶简要对付的,可能只是曹严华、木代和我——也就是说,如果真有互通讯息这回事,第四根凶简只传出了我、木代和曹严华的影像,你和罗韧算是隐形和安全的。”

  不对啊,炎红砂忍不住反驳:“可是,罗韧也没消息了。”

  “他如果沉得住气,不对任何人道明自己的来意,我觉得凶简不会主动对付他——但他如果直接暴露自己,青山肯定也会对他下手的。”

  炎红砂突然反应过来:“所以现在,只有我……”

  一万三点头:“如果罗韧真的出事了,你就是唯一剩下的可以在凶简眼皮底下晃荡打探消息的人。”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警惕似的看了一眼周遭。

  黑漆漆、静悄悄,只有雨丝勾连天地。

  “红砂,明天是婚礼的日子。你进村之后,只字不提我们,没人会怀疑你。这样你就能暗中盯住青山,说不定能跟出些线索。”

  一万三很少这么语气郑重的讲话,炎红砂听的心里发紧:“但是,我得编个身份吧?一个陌生人忽然进出,也挺让人怀疑啊。”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罗韧的手机虽然没信号,但报时还是正常的,眼看近十一点,他撂出句:“睡觉。”

  木代说:“一万三他们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言下之意是:朋友们生死未卜,自己却四仰八叉的睡觉,于心难安。

  罗韧低头抽绳子:“如果你七天后才能出去,七天后才能知道一万三他们的消息——这七天,是不是就不吃不喝不睡觉了?这样就能感动上苍了?”

  木代想反驳,找不到词儿。

  罗韧说:“适当的时候,学着随遇而安,如果无能为力,就按时休息保持体力,这样,万一过两天打起来,你至少还能出份力。”

  绳子绕好,他站起身,手电打向周遭。

  “这两天,怎么睡觉的?”

  “地上睡的。”

  罗韧皱眉:“地上?”

  木代斜他:“怎么着?我还能睡天上?”

  罗韧没理她,走到石壁边上看斜出的牙石——低处的石壁没高处那么平滑,有不少凸起的石棱。

  他用绳头绕绑住石棱。

  渐渐的,木代就看明白了,他取了相距较近的对峙两点,用那根挂绳结了一个相当简单的绳床,中间的网眼很大,但至少是个离地的吊床雏形了。

  怪不得挑剔她睡地上,木代硬要鸡蛋里挑骨头:“这个网眼太大了,比我头还大,我会掉下去的。”

  罗韧继续不理她,先虚坐在绳床边上,试了下重量,然后慢慢躺上去,绳床晃悠了几下,倒是撑住了,还挺牢。

  木代看了半天,问:“我呢?”

  罗韧说:“我上哪给你再去找根绳子?”

  示意了一下身边:“这。”

  “睡一起啊?”

  “怎么着?你还想我把床让给你,自己去睡地上?”

  木代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他:“红姨从小就教育我,不要夜不归宿,不要跟男人睡在一起,说那样不好。”

  罗韧又是好笑又想呛她:这黑灯瞎火潮湿无路的,她还讲究起来了?

  谁知木代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的。”

  她琢磨着怎么往上爬,这床也委实太朴实了些,罗韧伸手握住她胳膊,另一手环住她腰,先把她抱到自己身上,等绳床稳了之后,一手把绳边外推,把她放到身边。

  木代从来没睡过绳床吊床,这么晃晃悠悠,哪睡的着呢?

  头往后一仰,仰了个空,没错,这网眼比她头还大。

  她又动又挪的,想上去点,或者下来点——不知道是反复到第几次时,头再往下,忽然枕到罗韧的胳膊。

  他说:“行了,别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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