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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第五卷 细雨秦坑

  §第五卷 第1章

  回到丽江的第八天,一大早,一睁眼,艳阳高照。

  一万三赖了会床,还是坚持着爬起来——他有任务在身,要去早市给凤凰楼买菜。

  这也在预料之中,早知道回来有这遭遇。

  五个人当中,只有木代和炎红砂安稳过关:木代是因为还算是个病人,霍子红对她小心翼翼,能回来已经谢天谢地。

  而炎红砂是外人,她爱在外面跑多久就跑多久,即便绑了气球奔月,张叔郑伯他们也不会尅她,至多建议说:这气球不结实吧,要不再多绑两个?

  而他们,就绝没这待遇了。

  张叔看见他们时,说:“呦,稀客啊,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吧。”

  他和曹严华两个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只为遮头瓦贴背的床。

  好在,上下床还是给他们保留了。

  郑伯那一关也过的艰难——郑伯的策略是不多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无声胜有声,看的他们背上根根汗毛倒竖。

  于是这两天,分外勤快,一万三包揽了凤凰楼所有买菜的活儿,土豆包菜羊腿腊肉大米白面酱油味精,每天中气十足跟人讨价还价拣东拣西,就差常驻菜市场——听人说,卖鱼档的几个大妈觉得一万三长的实在不赖,私下里都叫他菜场小鲜肉。

  曹严华则包揽一切洒扫重活,又卖力招揽生意,两天下来消耗了三盒金嗓子喉宝,才勉强换来郑伯脸上的春风一笑。

  讨生活可真是艰难。

  一万三草草洗漱,唯恐耽误了时间赶不上早市最新鲜一拨的荤素,左肩挎个大号的红白蓝塑胶袋,右手拉个折叠小推车,装扮与超市打折期间誓死血拼的大妈一无二异。

  他觉得很心酸,不久之前,他还是聚散随缘酒吧的调酒帅哥,没事倒腾假酒,泡个美妞,生活别提多轻松自在。这才几个月,别人关注股市变动,他只看菜价涨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从罗韧第一次出现在酒吧?从曹胖胖大放厥词说他也要开个店,门口还用黄金镶个道?

  从酒吧大堂里穿过,小推车的车轱辘咯吱咯吱的。

  看到曹严华正背对着他,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埋头吭哧吭哧写着什么。

  一万三好奇,松开小推车,蹑手蹑脚走近,居高临下,伸长了脖子去看。

  曹严华还是听到动静,赶紧把纸翻了过来。

  一万三只看到半句。

  ——听说二表弟结婚……

  于是翻着眼看他:“家书啊?”

  曹严华没吭声。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直接打电话呗。”

  “你二表弟结婚,你是不是得回去啊,要不要随礼啊?”

  ……

  不管怎么敲打,曹严华都像个闷葫芦。

  菜场风云变幻莫测,容不得在这儿浪费时间,一万三没耐性了:“矫情。”

  说完了,拉起小推车离开,一路咯吱咯吱。

  曹严华继续写信。

  ——听说二表弟结婚,祝百年好合,因在外工作繁忙,无法回家,随信附上500块钱。

  落款犹豫了再犹豫,左瞅瞅右瞅瞅,确信没人看得见,刷刷几笔,做贼一样签下。

  然后对折,撸好,塞进信封。

  刚封了口,木代从楼上下来,说:“曹胖胖,练功!”

  曹严华赶紧把信塞进口袋。

  木代之前也教他功夫,但并不怎么走心,像是在教他耍弄花花架子——但这趟回来之后,明显有变,甚至还给他画了一张练功进度表:什么时候能完整打一套拳,什么时候能三步上墙,明明白白,仔仔细细。

  拿去给一万三看,一万三咂舌:“小老板娘会这么仔细?”

  他断言木代帅不过三秒:“估计是因为你在南田为她出力,一时感动吧。”

  然而不是这样,她突然真的就变成“严师”了。

  她专门找了根细的青竹枝,拿刀精心削细,火烤软,浸冷水,又涂一层油。

  晒干之后,细细的竹枝韧的像牛皮条,半空虚甩时像马鞭一样发出空响。

  彼时曹严华还蒙昧无知,问她:“小师父,这个拿来干嘛啊?”

  她答:“抽你的。”

  曹严华觉得自己皮糙肉厚,很看不起还没筷子细的竹枝,结果很快吃到苦头,这玩意抽起人来可真疼啊,尤其木代有手劲,嗖呦一下子,快准狠,一记抽在腿肚子上,曹严华全身的肉都跟着颤抖哀嚎。

  几天抽下来,功夫真有长进,对木代也渐渐怵头,以前会妹妹小师父的叫,现在叫的也少了。

  今天的目标是三步上墙。

  木代给他做示范,助跑,冲,一脚踩蹬,另一脚就势借力,长臂一伸,扒住墙头,用力,起。

  她轻盈的全不费力,曹严华还没看清楚,她已经站到后院的墙头上了。

  对他算降低要求,今天不求上墙,只要手能扒住墙头挂十秒就算过关。

  曹严华试了几次,一脚踩蹬做的极到位,另一脚完全借不上力,中途张叔经过,还以为木代在教他踹墙,极为不满:“哪经得住他这么踹!”

  大日头底下跑了几十次,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做的形似,总是差一点:手臂伸出去,怎么也扒不到墙头。

  曹严华快哭了:“小师父,我胳膊短。”

  木代说:“这跟胳膊没关系,是你起步蹬低了。”

  她站到墙边,吩咐他:“再来。”

  曹严华深吸一口气,助跑,冲,一脚踩蹬。

  刚蹬上墙,木代手里的竹枝在他屁股上狠抽了一下子,曹严华屁股一缩,也真见了鬼了,另一脚居然真的蹬高了,胳膊一够,真的扒住了墙头。

  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木代在下头说:“扒住了,十秒,我说停才能下来。”

  原来这十秒才是最艰难的时光,曹严华脸憋的通红,扒住墙头的胳膊打摆子一样筛。

  木代眯着眼睛,优哉游哉,近在迟尺,两重世界。

  一低头,看到地上躺了封信。

  捡起来看,字迹歪歪扭扭,地址好长,打头写:重庆开原县大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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