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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黑暗里图图低声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你真傻。我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傻小子?”

  我假装生气:“那你可以换啊。你觉得怪兽怎么样?”

  她轻轻打了我一下:“别瞎说。”然后她就睡着了,她睡觉非常非常安静,不打呼也不磨牙,像只小猫一样惹人怜爱。我怕把她惊醒,很久都不敢换个姿势,胳膊渐渐酸麻。我始终没有告诉图图,那一晚我其实失眠,生平第一次我居然会为自己的固执而沮丧,我恨自己是一个这样的傻小子,如果我更多向这个世界妥协,是不是能给图图更幸福的生活?

  一个晚上我没能想出答案。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

  “十二夜”的排练仍在继续,但坚持已经慢慢变得艰难。没有了演出,没有了钱,连买个效果器都小心翼翼。我的学生吉他音色只是勉强能听,一直想买一把新的——当然我的梦想只是一把Vowinkel的中等价位吉他,两万块,但是如果不行的话,去上海的蓝衫吉他定制工坊定一把5000块的我也满意了。张沐尔在A大医务室的工作薪资微薄,对他的老爷鼓越来越漫不经心,慢慢开始迟到早退,借口请假。

  怪兽总是说:“等我想办法。”他的办法是不断地自己垫钱,这根本就不是长远的办法,天晓得能撑到什么时候。

  当怪兽终于想到办法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卖了自己的车。

  他要自己开一间酒吧,名字就叫“十二夜”。这个想法让他变得很兴奋,他不断在酒吧一条街转悠,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店面,卖车的钱,正好付了转让费和半年租金。

  “今后咱们就能固定在那演出了,会有固定观众,会有名气,”他显得很兴奋,“面包会有,牛奶也会有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要多少钱,我们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张沐尔有点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没钱也没力怎么办?”他嘟囔。

  怪兽很快反应:“你小子说什么呢?”

  张沐尔耸肩:“我是说,反正是个死,挣扎有用么?”

  “你说什么?”怪兽怀疑自己听错的样子。“张沐尔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张沐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你喜欢玩,你折腾得起,我们这些折腾不起的人,恕不奉陪!”

  “你……”怪兽气得失语,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小子有病!”

  “我有病?”张沐尔看来今天成心闹事,“你有钱,”指指我,“他有女朋友,我有病,正好!”

  图图打圆场:“也许木耳今天是真的病了……”

  张沐尔把鼓槌往地上一砸:“你才病了!”

  我当然护着图图:“你小子不要撑杆子上脸啊!”

  张沐尔还没来得及回击我,怪兽就一声怒吼:“今天没法练了!”他生气得把自己最心爱的Warwick贝斯一摔:“都给老子滚!滚!”

  事已至此赖着也没用,我横了张沐尔一眼,气哼哼拉着图图出了门。

  晚上我和图图闷闷地吃饭,怪兽电话追过来:“今天……其实木耳是好兄弟。”

  我说:“我知道。”

  怪兽叹口气又说:“其实前两天他跟我借钱,他父母在老家盖房子要他出钱,木耳家的情况我们也都清楚……可是我筹备酒吧已经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

  我点头,叹气,没辙。

  图图问:“怪兽跟你说什么?搞得好沉重的样子。”

  我摇摇头,这应该是男人之间的事情。

  “不说就不说,稀罕!”图图哼了一声,站起来收拾碗筷了。那天她显得格外欢快,洗碗的时候还哼着歌,可是她哼的是列侬的《永远的草莓地》,音调沉沉的歌被她硬生生地提上去两个Key,明亮得有些失常,晚上我睡的时候她居然噼里啪啦在电脑前打字发邮件,这对于向来只玩游戏的她,实在有点反常。

  所以我猜,她还是有心事的。不过,除非她说起,我永远不会问。

  接下来次排练,我以为张沐尔不会去,可是他到得最早,一个人在角落里抽烟。人到齐,他把烟蒂用脚碾了碾,表情复杂地摆好架势。

  “等等。”图图拍拍手。“今天咱们先不练。我有……重要的事。”

  这是图图第一次对乐队事务发表意见。我们都有些错愕。

  “其实,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多天了……”真说起来,图图却有点紧张,“有唱片公司一直在问我有没有兴趣和他们签约,当然,我说没有。”她说到这里,瞟我一眼,“但是后来,他们直接和我联系,问我能不能把《我想知道你是谁》卖给他们公司,他们正在推出一个重量级的新人……嗯,我说,歌不是我写的,我要问过才能决定。”

  图图说到这里就识时务地停口,所有人的眼光转向怪兽。张沐尔抿紧嘴唇不说话,怪兽问:“他们出多少?”

  图图伸出一只巴掌。“现金。”她说。

  “五千?”我问。

  “五万!”图图瞪我一眼。

  “价格公道。”怪兽点头,“署名呢?我要求署十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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