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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是。”

  他探询地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我们好久不见。怎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真恨自己没用,总是这样,让他一览无余地看到我的内心。我别开头,他伸手把我的头掰回去,让我继续面对他的眼睛,然后他说:“告诉我好吗,米砂,我想我有权知道。”

  我靠到他胸前,又可耻地掉泪了。

  我不能确认陈果到底有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他,或许我应该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可是我又害怕结局像米诺凡所说的那样,到最后,我只落得个两手空空。

  “是你爸爸反对了吗?”他说,“其实,我有信心慢慢地让他接受我的,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担心。”

  “不是的。”我说。

  “那是什么?”

  “我不想跟你分开,哪怕是一天,一小时,一秒。”我抱他紧紧的。

  他居然哈哈大笑。笑完后他又忽然轻轻拿开我紧紧贴在他身上的两条胳膊说:“你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可是刚刚才换上的呢。”

  我抱歉地低头,在我的包里寻找纸巾,手忙脚乱地带出了左左给我的那两张票,路理把它捡到手里问我说:“你从哪里弄来的?”

  “一个朋友给的。”我说。

  他把票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一下,惊喜地问我:“今晚?”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捏着两张票,很高兴地问我说:“这是部相当不错的话剧,我一直都弄不到票。你是专程来请我去看的么?”

  我“不”字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从床上跳下来,利落地穿好鞋,拉着我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责备地说:“你呀,也不早点讲,希望不要迟到才好。”

  “喂。”我拉他站定,“你还没出院呢!”

  “难道谁规定住院病人不许进剧场看戏么?”他说,“快走吧,马上就要开场了。”

  “不许去。”我说。

  “为啥?”他不明白。

  “我可不希望再出啥事。”我嘟囔着说。

  我话音刚落,他的脸色迅速地沉了下去。他放开了我,独自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我走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脸贴到他的背上。他有些抗拒,但最终没有推开我,只是用很低的声音沮丧地说:“原来我是这么没用。”

  我到底还是伤了他的自尊。

  迟疑了一会儿,我走到他前面,从他手里抽出那两张票,坚决地对他说:“我们走!”他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我,我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说:“你一定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蠢到再让你和我练长跑。”

  “米砂……”他想说什么,被我捂住了嘴。

  “不许说让我不开心的话。”我说,“现在,我们出发。”

  走出医院,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外面的空气很新鲜,路理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对我说:“希望明天走出这里,就不会再回来了。”

  “一定可以的。”我说,“出院后我陪你锻炼好啦。”

  “可惜你得上学。”他说,“不过周末也好,你不回来,我就去南京看你。”

  真是的,他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们上了出租车。我让司机把空调关掉,车窗摇开。我和路理就像两只迎着风饱涨的塑料袋,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坐在后座。他一直握着我的手,有一个瞬间我特别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又忍不住觉得自己肉麻,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好久才回过神来。多年前的一个寒假,他送我回家,好象也是这样的一个场景,清晰得仿佛我仍然记得他那天穿的衣服颜色。只是物是人非,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只恨那时候单纯的自己,是多么不懂得珍惜幸福,享受初爱的纯洁和美好。

  《我爱龟琳皋》原来是部音乐剧。它讲述的是一个外号叫龟琳皋的普通女孩在都市里寻找自己的爱情,不停受伤却又从不放弃的故事。整个剧笑点不断,却丝毫不俗气。演员不错,台词也很好,音乐就更不用讲了,特别是幕与幕之间衔接的不同风格的小段舞曲,听起来别有生趣。路理一直专注地看着,他仍然对戏剧这样着迷,以至于他着迷时的眼睛都显得特别亮。好几次看到精彩的地方,我转过头去想与他一同讨论,他也正好转过头来看我。就这样,整部剧看下来,我们几乎用眼神交流了无数次,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格外高兴,说不出为什么。看来还真得谢谢左左,要不是她,我们不会有这样特别的一个夜晚。然而,直到最后全体主创谢幕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左左竟然是整个剧的音乐总监!

  她站在台上,和演员们一同谢幕,竟然一反常态地素面朝天,只穿了一件简单式样的连衣裙,头发梳成最最老土的马尾。我惊讶极了,禁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路理问我:“你认识她?”

  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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