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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学设计的学生一定要有台苹果。”他把它递到面钱的时候对我说,“配置一般,你先拿去用,以后学成了,自己再买台高级点的。”

  他总这样,小心翼翼地照顾我的自尊。或许是因为他知道照顾我自尊的同时,也照顾自己道理吧。其实后来我上网查询到,他给我买的,算得上是苹果本本里的最顶级款。

  学费他替我交了,生活费他一次性打到我卡里,每到换季的时候,还不忘再补一笔,至于后来他补了多少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我很少去碰那张卡,除非万不得已,如果真的遇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会将其小心的记录下来。

  其实我没想过要偿还他,如果这都要偿还,那我就该心安理得的把他的所有家当据为己有,再把他赶出门——不,即使这样也赔不了妈妈的命。但我确实在不只不觉中做着偿还的准备,真是纠结得可以。江爱笛声问我要MSN,我说没有。我不是骗他,我真的没有,没有MSN,没有QQ,只有一个多日不用的电子信箱。

  我没有朋友,连手机都是多余,要这些玩意何用?

  但是今晚,我准备申请一个MSN,因为我需要和米砂保持联系,知道她的近况。我把电脑抱到床上,打开电脑上了网。我先去了一个论坛,联系海边的一个小屋是属于一对年轻人的,他们要去南边度春节,愿意把小屋租给南边去北边度假的情侣,如果可以换租,那是最好的。

  网上贴上去一些小屋的照片,看上去不错。这个世界总是有很多愿意维持着浪漫的天真的人,他们有着自己特力独行自得其乐地生活方式,你纵然学不来,却也可以羡慕。

  或者,偶尔尝试也未尝不可。特别,是在你无处可去的时候。

  莫醒醒(10)

  我先前就找过他们,他们说还是希望能找到换租的人。没想到今晚他们却爽快的答应了我。估计没有南方人愿意去那个鬼地方过春节。我跟他们说我会尽快把租金汇过去,也希望他们能把钥匙快递给我。然后我开始研究如何申请我的MSN,在这之前我上了一下我以前的QQ,我是隐身登入的,但QQ上那个叫阿布的头像还是让我的心“嘣”地响了一声,像被抢击中。初中时某个寂寞的暑假,好像一直都在跟阿布聊天。总是羞于和人面对面的表达的我以为找到了最好的倾吐方式,却没想到,这样做会给以后的自己和他带来一些麻烦。阿布,我想不起他的真名来了,但是我却清晰得记得他给我做的纸飞机,纸风筝,是我在男生那里收到的最初的馈赠,而我,居然忘了那个人那么久。

  看来,忘记过去也并不是那么难,只是,时间还不够长而已吧。

  我关掉QQ,开始研究从没用过的MSN。整个申请的过程还算顺利,江爱笛声的中式面条却似乎不太顺利,直到我已经下载了新版的MSN软件并成功登入之后,这个人都在底下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说不定改变了主意,开门跟那个女人去夜店了呢,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怎么都可以理解。

  我又想起米砂来,长途的飞行一定让她累死了。她如果没有找到我,走的时候会不会飞常遗憾呢?这么一想我又忽然想起她提到过的POCO网站,我用百度搜索到这个网站,打开首页面,居然一下子就看到了我自己的照片!哦,那是我吗?那好像是我,那又好像不是我,经过处理的数码相片比起他洗出来的不知道又要好看上多少倍,我信手点击,进入了他的个人网页,才发现,他居然拍了那么多照片,而每一张都是那么好看,比起他拍的景物来,我更喜欢他拍的人。无论是老年人,还是儿童,还是正正青春的少年,或是艳妆的模特儿,在他的镜头,都显得特别有风味,传达出人物本身强烈的个性气息,好像照片里的人忽然或了起来一般。我想起他的“摄魂”一说,不由得对他心生敬佩。但很快我又把这种敬佩从我的心里硬硬地压了下去。凭什么,我不该对他产生这种感觉的对吗?

  一个游山玩水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会拍几张照片,有什么了不起?

  我要是有好的设备,没准也能拍出来,哼哼。

  我有些渴,起身下楼到水。我真的以为他不在家了,所以没有换衣服,我穿着一件粉色的旧睡衣,全棉质地,也是和江辛一起生活后,我自己给自己做的。没有缝纫机,我就自己用手缝。有些仿照和服,又不全是日本款,还参照了唐朝的样式。我穿着它更多的是当居家服,但我发现,在途经小阁楼楼梯知道露台的地方,这样的穿着还是显得单薄了待我瑟瑟发抖地走进厨房餐厅时,我愣住了。他在家,而且正焦头烂额的布置餐桌。

  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一张铺着粉色桌布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两只高脚杯。最夸张的是,桌子中央还有白色蜡烛台。江爱笛声抱着一瓶红酒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我,也不惊讶,反而大方的说:“哈哈,不能给你一个惊喜了,不过也没关系,来的正是时候。请坐。”

  他居然把夜宵搞得如此隆重!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仍然愣愣的站着。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走进厨房,端出两盘所谓的中式面——在我看来,那厚厚的肉酱,实在和意粉区别不开。除此之外,他竟然还做了份看上去很精致的沙拉!

  他放下面条和沙拉,走到我面前,我又一次闻到了他身上的薄荷香味,哦不,这一次,好像是从他的唇齿之间发出的。正在我以为香味的来源时,他已经替我拉开了椅子,凑到我耳边说:“你这样穿很好看,难道,这又是你自己做的衣服吗?”说完,他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打算把我请进座位。

  我几乎是在他的手搭上的肩膀那一刹那幡然醒悟过来的——多么可笑!我在接受仇人儿子的“浪漫”邀约吗?这颠三道四的垮子弟,自以为在国外读过几年书就可以冷酷当着我的面拒绝一个旧情人又整些骗小女生的小把戏来讨好我妈?他把我当成什么人?

  “我不饿。”说完这话,我果断的捏着自己的杯子,打算冲上小阁楼。却被他一把抓住:“不许跑!”

  他捏住我的胳膊,我动弹不了,差不多就要在他的霸道里直接窒息过去了。

  “有点基本礼貌行吗?”他放开我,“看在我做了这么久的份上,赏个脸尝两口也不行吗?”

  他又恢复了他的嬉皮笑脸。把我往餐桌前一推:“给我坐下!”

  我坐下了,他也到对面坐下。他把我们的酒杯里都倒上酒,端起来对我说:“Cheers,醒醒。”

  我端起酒杯轻闻那酒味,跟父亲常年喝的酒完全不同。我生命中曾经有过一次醉酒的经历,那一次我被蒋蓝冤枉偷钱,我喝光了爸爸喝剩的所有二锅头,唱了差不多一晚的歌,在路里面前丢尽了脸。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再不碰酒了。

  “不会醉的。”我的心事又被他看穿,“度数低,还能美容,试试?”说完,他面对着我,微小的啜了一口。

  “可是。”我说,“我不会喝酒。”

  “从没喝过吗?”他很好奇。不过他并没有逼我,而是拿了个小盘子,替我装上些沙拉:“那么尝尝这个吧。”

  我接过来,用筷子勉为其难的挟了一口放进嘴里。新鲜的蔬菜配上沙拉酱,坦白地说,味道还不错。

  “比我老爹的手艺如何?”他问。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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