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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不用了,你早点睡吧。”

  “那个,”我败给自己了,嘴一滑,说:“生日快乐。”

  “你刚才说什么?”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我已经飞快的穿过书房,大声重复了两次。

  “或许你该约她去泡泡吧,要知道,你还不算太老。”

  他没应我,可能呆住了,呆在里面半天没出来。

  我打算躲到我的小阁楼上去,不干扰他的世界。经过他们的房间时,发现电视机还开着,我想了想,走进去把它关起来。

  节约用电。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

  顺便,我还偷偷默默对着关闭的电视机照了一下镜子,捋了捋湿湿的头发。其实,我也是有些臭美的。

  打算离开的时候,脚趾似乎碰到什么,凉凉的。俯下身,原来是一串钥匙。我弯下腰去拣,却发现柜子的深处,好象有一个方形的东西。拉出来一看,是一个落满灰的铁盒子。

  我的第一反映是想到了周杰伦的《半岛铁盒》。

  我鬼使神差地用浴巾把盒子包起来,悄悄离开了爸爸的房间。

  我上了小阁楼,坐在我的小床上,脑子里打了很久的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打开它。

  我用了十几张面纸,才把它的表面擦干净。盒面上模模糊糊画着一个微笑的女孩子,她编着麻花辫子,脸蛋有些婴儿肥。在她的脸蛋旁边,用烫金的字写着“菲红蛋糕”。这显然是80年代的那种饼干盒。那么,它应该是他们的东西吧。

  我的心突然猛跳起来:也许就是结婚证书什么的吧。又也许只是个废弃的盒子,里面装着半盒早已发霉变成灰的蛋糕。

  我眼睛一闭,两手一用力,分离了盒子与盖子。

  我睁开眼,没有老鼠和小虫子爬出来,只有一叠安静的发黄的纸片。

  我拿起其中的一张纸片,把它拆开。发现竟是一封信!

  第一封

  第二封……

  第N封:

  那封信落款的时间,是她的忌日。

  原来,她早就做好死的准备。救人,不过是一个偶然。

  读完所有的信,已经是半夜。所有的信都是写给一个叫做辛的男人。没有落款。也从没有寄出去过。

  辛到底是谁?

  我在盒子的最底下,发现了一张照片。

  凌晨两点,忽然下起滂沱大雨。

  深秋的沿海城市,确实很少见这样的雨水。伴随而来的,似乎是只有台风季节才有的呼呼风声。

  难道,今年的冬天来的真的来得这么快?

  我把米砂送的沙漏从背包里取出来。解开丝绒系口,沙子滴落,滴落,仿佛一串看不见的泪水,流不尽,淌不完。

  我把那些信纸统统装回盒子里,盖上盖子,塞了很久,终于塞进我的书包里。我光着冰凉的脚,爬上了床。用同样冰冷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然后熄了灯。

  我把自己裹得很紧很紧,那张照片就在我的手心牢牢蹿握着,我想撕拦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撕。我只是努力把它在手里捏成了一个团。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团。像把一切的肮脏都和丑恶都缩成一个团。过了一会儿,我发疯般地爬起来,呼啦打开了窗户,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变成眼泪。我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哑巴一般地哭了。

  辛,一个叫辛的男人。

  他把一个母亲变成冷血的魔鬼。

  他让一个平凡的女人错成为众人仰慕的女英雄。

  他给了她一颗毒药,他让她日夜饱受病痛与心灵的折磨。

  他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伟大到能控制一切,无视生死。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就是你给我新生的礼物吗?妈妈。

  如果真的是的话,我想要告诉你,这是一个多么耻辱的礼物。足够将我从最陡的那座悬崖上狠狠推下去,从此粉身碎骨,埋入地狱。和你一样永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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