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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点点头。看到米砾额头上都是汗。我握紧了拳头,要是米砂有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这小子!

  “么西么西。”米砾带着我熟练地左转,一边走一边对我说,“你以后要劝劝米砂同学,她的性格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我说。

  “你们,不是真的断背吧。”米砾说,“如此护着彼此,让人好生羡慕啊。”

  我没再接他的话,我跟在米砾后面闷着疾走了十分钟左右,就看到酒吧的招牌,果然是“算了”两个字。米砾老练地推开门,我站在门口等,等着他把米砂从里面带出来。三分钟后,米砾独自出来了,朝我摇摇头。

  深夜十点多的街道,风来风去,像一个充满危险的黑洞。我怕米砾这小子骗我,于是一把推开他进了酒吧,酒吧里混迹着各式各样的年轻人,居然看到里面有个初中的同学,他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读的是技校。这天晚上他穿了黑色的上衣,衣服上有古怪的图案,嘴里含着一根烟,用惊奇的声音问我:“莫醒醒,你怎么来这里了?”

  “找人。”我说,“有没有见天中的一个女生来过?”

  他眯起眼睛想了半天说:“没有。”

  我正要往外走的时候他又忽然说,“等等,好像有。”

  “开始在那里坐着。”他手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位子,“后来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走出酒吧,米砾穿得单薄,在秋风中缩着身子东张西望。我走到他面前,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你把米砂给我找到!”

  “到哪里去找?”他说。

  “就在这附近。”我说,“我们分头找。”

  说完,我抛下他往前走。这一带我并不熟,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来过,但是要找到米砂的愿望让我暂时忘掉了所有的恐惧,转过弯后就到了更僻静的街区,直觉诱惑着我一直往前走,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我听到了动静。

  我停住,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巷尾有好几个模糊的身影,我想都没想就往前冲,果然是米砂,几个男生围着她,她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嘴已经被黑色的布条封起来,睁着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恐惧。

  “你们放开她。”我说。

  我的声音很冷静,奇怪,我好象没有一点儿害怕。

  “又来一个!”一男生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来得好,我们哥们几个正愁不够玩!”我甩开他的臭爪子,飞快地退后一步,厉声说:“你们最好赶快滚!”

  那个男生把一根手指竖起来,放在唇边,下流地说:“同学,我们一起滚,好不好呢?”就在这时,巷口响起尖锐的口哨声,好像还有急促的脚步,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头的男生一个手势,他们如鸟兽般散去。

  我看到米砂沿着墙角慢慢地蹲下去。眼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无声的泪。她的脸上有被打过的红肿的痕迹,衣服也被扯破了些许,半边肩膀裸露在外面,我一把扯掉蒙着她嘴巴的那块破布,手忙脚乱地替她松绑,她趴在我肩上,无声地抽泣。

  “没事。米砂。”我一面对付那根该死的绳子一面安慰她,“没事,马上就好。”

  她终于嚎啕大哭。

  我还是没能解开那条绳子,只好抱住米砂,拍着她的背说:“别哭,别哭,我们马上就回学校。”

  她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身子抖得厉害。

  旁边忽然有人说话:“用我的小刀试试?”

  是米砾。他左手握着一把哨子,右手捏着一把小刀,怕兮兮地站在那里。

  我接过刀,米砾俯下身来帮我,我们终于把绳子弄断了。重获自由的米砂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她抬起手臂,把衣服理理好,把眼泪擦干净,我扶住她问:“有没有事?”

  她没做声,而是上前一步,给了米砾清脆的一耳光。

  “去死!”她咬牙切齿地说,“我饶不了你!”

  米砾捂住脸,站在那里像根木桩。

  那晚我们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灯早熄了,伍优和李研双双朝里睡着,一声不吭。等我重新爬上床,我还是睡不着,我把窗台上的沙漏取下来玩,沙子缓缓无声的滴下。恍然间我在想:我们的心,是不是也像这些小小的沙砾一样,只有不断缩紧自己穿越狭窄的缝隙,才能得到皈依,不再孤独?

  沙漏颠倒反覆,人生的阵痛便经历一次又一次。

  99秒。

  可是米砂啊米砂,人生有多少99秒,需要多少的勇气,才能经得住这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呢?

  莫醒醒,我们又见面了。”他继续说。

  “莫醒醒,我们又见面了”,好象他永远都是这一句开场白。

  我听到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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