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饶雪漫 > 离歌Ⅲ | 上页 下页
三十五


  “我还以为你死在深圳了呢。”夏花说,“我结婚那天你都能跑掉,要是你在,我也不用逃得那么狼狈嘛。”

  “还好意思说!”毒药说,“你惹祸的时候给我打过招呼么?”

  “也是哈!”夏花把葡萄汁一口喝干,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说,“是为姐的不对,来来来,干一杯道个歉哈!”

  “不可以!”首先制止他的人,是阿南。

  “让我喝一点点,就一点点儿!”夏花跟阿南撒娇。

  “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喝。”毒药抢过她手里的酒瓶,替她再次倒了一杯满满的葡萄汁。

  听毒药这么一说,夏花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转头看我,我心虚的看窗外。

  “你别看她。”毒药说,“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要不是出了大事,一天没十个电话也有八个!我早就说过了,你弟弟我没那么笨。得病了就好好去医院治,跑去骗什么钱跳什么崖,年纪轻轻犯点错就算了,七老八十了还干这些事,丢人现眼!”

  “不想理你。”夏花强辩。

  “没事的。”阿南打圆场说,“医生都讲没事了。”

  “喝啊!”毒药举起杯子对着夏花。

  阿南插话:“凉,少喝点。”

  夏花嘿嘿一笑,端起杯子来。毒药跟她碰杯说:“别以为于秃子那种人是吃干饭的。还算你识相,知道把那些不该要的钱还了,不然,这个大年夜你恐怕不就不是在这里跟我干杯,而是哭着替我烧纸钱了!”

  夏花听了这话,看看阿南,再看看我,手里的杯子“砰”一声砸到桌上,人弹起来,“嗖”一下就跑进里屋去了。

  光看阿南的表情我就知道,完蛋了。

  (23)

  当阿南和毒药合力撞开卧室的门时,夏花竟然已经光着脚,攀援上了高高的窗台,我的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幢旧楼,她住的这间本该有护栏的,但不知为什么从我这个角度往她身后看,根本看不到护栏的影子,只看到窗外的夜色黑得诡异,看不到一点点光亮。而且,因为屋内有暖气,所以夏花只穿了一件棉袍,整条腿都光着跪在老式的铝合金窗台上,面对着北风呼呼的寒风,正在尝试着努力让自己来个“自由降落”。

  不得不承认,和洛丢丢的那种做秀跳楼相比,夏花这个实在是太惊心动魄。

  “夏花,你给我下来!”阿南声音抖得不像话。谢天谢地,那个护栏做得特别牢也特别密,这让她根本没有可以往下跳的可能。

  “你们敢搞掉我的钱?!”她转回头,睁大眼睛,把“我的”那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就像我们刚刚一起打劫了她一样。

  “那是我的救命钱,你们知不知道!”她尖叫起来。

  阿南跑上前去拉住她:“你先进屋来,有话慢慢说。”

  “滚开!”她用力推开阿南,泪眼婆娑地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敢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弄那些钱有多不容易,没我的同意,你没权随便还回去!那是我命换来的,你们晓不晓得!”从哽咽发展为呜呜哭泣的她,一只手扶着窗户架,另一只手在玻璃上用力拍着。玻璃颤动着,噼里啪啦震天响,整个玻璃面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进来再说好不好?”阿南求她,伸出双手想要搂住她,但她不理,还拿脚踹他,一只脚悬空,她就更站不稳了,像在表演杂技。就在那时,只见毒药一个箭步上前,将她从窗台上生生地“拔”了下来,像扔一只枕头一样仍在床上。

  我迅速将窗户挂钩钩上,插销插死。

  “小心摔倒!”阿南正要去扶她,可她打了一个滚又一跃而起,冲到角落里拿起新买的那双高跟鞋,对我们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半蹲着没被砸中,几乎悉数全砸在阿南身上。阿南没办法,只能将她双手按住,没想到她对着阿南的脖子就是狠狠的一口。

  “你有完没完!”毒药怒吼一声,将她扯开。阿南顾不上自己,心疼地扑过去抱住夏花说:“轻点,别伤到她。”

  “猪头,你别碰我!”她愤怒地推开阿南,自己却一不小心撞到床脚,狠狠摔到地上。

  我走过去扶起她,坐在床沿上,替她整理好衣服。她全身都在发抖,想起医生说过她千万不能情绪激动,心里就慌了。

  “你先冷静嘛。”我哄她。

  “我没法冷静!”她摇着头,用手指着毒药撕心裂肺的喊着:“我他妈从小就知道钱重要,你问问他,是不是,没钱,没活路……我都半条命进棺材的人了,那点儿钱你们拿着替我善后算我求你们成不成啊?!傻X!”

  我从没这样面对面见识过她的彪悍,像是活脱脱见到另外一个人似的。

  毒药走上来,拍拍我的肩说:马卓,你带伯父出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

  我和阿南对望一眼,阿南的眼中有些犹豫,但我走过去,拖了一把他,他便顺从的跟着我出去,将房间留给了他们姐弟俩。

  桌上的饭菜早就冷了……

  阿南坐到沙发上,手插进头发里,不肯说话。

  我安慰他,“没事的,总有个过程,她接受了就好。”

  “也许不该瞒她,”他叹息,“撒谎总是不好。”

  我侧耳听里屋,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我端着鱼头进了厨房,鱼头倒进锅里的时候,阿南跟了进来,对我说:“马卓,今晚我要送他去宾馆,家里没地方住。”

  “我知道。”我说,“他早就订好宾馆了,不必担心。”

  “你也知道……”他有些犹豫地说,“要我接受,也要有个过程。”

  “知道的。”我说,“没关系。”

  他搓着手,像表决心一样对我说:“当然如果夏花的病好了,其实我也可以不跟她在一起的……”

  “爸,”我打断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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