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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她逃了婚,又长时间不跟我联系,我就估计着她出事了。但说实话,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事与你有关。马小羊,能给我一个解释?”

  我问他:“夏花谈恋爱的事,你知道吗?”

  他对我摇头。

  “那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他说:“反正肯定不是于秃子。”

  此时此刻,我觉得再隐瞒他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于是,我坐直了身子,决定告诉他真相:“你听我说,夏花喜欢的那个人,是我爸爸。”

  我的话显然惊到他了,在他五官易位又重新归位以后,他点燃了一根烟,坐在那里狠狠地吸,半天不说话。

  “其实他们,挺合适,挺好的。”我说。

  “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他俩发封贺电么?”

  “你别怪她,她不是故意瞒你的。”

  “那是怎么样的?”他扔掉烟头说,“或者你可以教教我,如果我现在站在你爹面前,我应该叫他爸爸呢,还是姐夫呢?操!”

  (21)

  清晨醒来,侧目看他,他还在沉睡。

  昨晚忘记了拉窗帘,冬日的阳光直射进来,柔柔地照在他的鼻梁上。我伸出手去轻触他的脸,他一定累极了,竟然毫无反应,转个身继续睡。

  我起身,背对着他打开手机,首先跳出来的是肖哲的短信:“谎已替你撒好,下不为例。”

  再一条:“我决定回家过年了,新年快乐!”

  再再一条:“爱情是伟大的,失败也是伟大的!”

  他的短信一条一条的来,像个话唠,好不容易中间夹了一条颜舒舒的:“肖哲喝高了,在我这里鬼哭狼嚎了一整夜。”

  怪不得。

  我正考虑着要不要给颜舒舒回个短信,忽然有人轻拍我的肩,原来是他已经醒来。我吓一跳,手机下意识地藏到背后。他应该是看到了我这个小动作,但他没说什么,只是伸长了胳膊,让我躺到他怀里去,我顺从了。他的脸贴着我的脸,温暖舒服。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北京的天,雪后的天空,干净得像一面镜子,招的人心里也亮堂堂的。

  他说:“过完年,我也搬来北京。“

  “一个人?”

  “那你希望我几个人?”

  我沉默。

  我们当然知道彼此心里想的是什么,经过昨晚,我更深刻地明白一点。拥有便得知足,人生前三百年后四百年,问也问不清楚,好多事就算问清楚了只徒留伤悲。在我以为将永世放手之后,还可以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一夜,哪怕只是面对面坐着共饮一杯家乡茶,我亦有足够的幸福。

  “对了,夏花骗于秃子几百万的事你知道么?”他忽然问我。

  “知道。”我说。

  “那你告诉我,那些钱去了哪里,该不会是存到你老爹的户头上了吧?”

  什么话!我简直被他气得头顶直冒火花。白天的我,理智尚且健全,我忽然想明白了一点,难怪他这么晚从深圳飞来北京找夏花,等在冰天雪地里还毫无怨言,或许他根本就是冲着那些钱而来的吧?原来这些年来,他没有变过,从来都没有,他还是那样的一个人,自我,狭隘,唯我独尊,要钱不要命。

  从梦境瞬间跌到现实的谷底,我只能想到离开。

  我拿着我的外套走到门边,手刚碰到门把,他已经冲过来,把我的两只胳膊牢牢地扣在身后,让我动弹不得。他力气真大,我的反抗一点作用都没有,不过是转瞬之间,我已经被他压到了床上。

  我试图想要挣扎,就听到他警告我说:“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你最好给我乖点。”

  我闭上眼,等候他的暴力。我知道,这是宿命,谁叫我咎由自取,甩了肖哲奔他而来,所有的伤害都有预警,我却统统视而不见。

  “看着我。”他命令我。

  我睁开眼,看着他的脸,离我那么近,又熟悉又陌生,我真不敢看。那一刻,恍如在梦中,或许这才是我们最适合的关系,只有在梦里,才能不费力气的拥抱那些甜蜜和美好。一旦进入现实,费尽周折却只是互相伤害,越来越远。

  多可悲。

  他问我:“是不是很想知道夏花结婚的前一晚,我为什么非要赶回深圳?”

  他整个人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我很痛,呼吸困难,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连点头都困难。但我不会流泪,也不想屈服求饶,不想在他面前失去最后的一点尊严。

  还好他终于肯放开我一点点,继续对我说道:“其实,夏花挪于秃子几百万的事,于秃子早知道了,只是他猜错了,以为他会把钱都交给我。就在他们结婚前一夜,于秃子找人去我家,想把钱偷回去,他们以为家里没人,其实有人在睡觉。她怀有五个月的身孕,受了惊吓,往外跑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孩子流掉了。那孩子,是我的。”

  原来,是这样。

  “马小羊。”他在我耳边说,“我其实一无所有,你要敢离开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我欲哭无泪。

  原来爱情就是明知故犯,不计前嫌。我终于明白,为何多年以前的于安朵和他在悬崖上,表演那一幕华丽的吻的时候,几乎同时,我被刺痛的心就已经原谅了他。

  所以,虽然我逃了那么多年,却难逃一次次被他捉在手心的命运。

  但又有哪一次不是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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