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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6)

  颜舒舒将车一路飙到工体,刚驶进停车场,我一眼就看到了洛丢丢。她被两个男人架着,左右摇摆地出现在停车场。看她的样子,她好像并不情愿跟他们走,挣扎了好几下,但还是很快被他们推上了一辆黑色的途胜。差不多就在他们上车的同时,越野车迅速掉了个头,飞速地朝着马路上驶去。

  车子就贴着我们旁边的车道飞了过去,但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我连喊都来不及。

  “追!”我命令颜舒舒。

  “你当我007啊!”她一面倒车一面生气地朝我喊,“马卓你到底搞什么鬼!”

  “那个女孩,偷了我的护身符。就在前面那辆车上。”

  “那是要命了。”颜舒舒手忙脚乱,半天才把车倒过来。当我们赶到马路边的时候,那辆途胜早已经没了踪影。我们往前追了一阵,车子停在岔路口,颜舒舒无奈地看着我,意思是让我拿主意。

  我唯一的注意就是打洛丢丢的电话。然而,接电话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人的声音,用播音员一样标准的普通话问我:“请问哪位?”

  “找洛丢丢。”我说。

  “如果你是她妈,我有个不行的消息要告诉你,贵女洛丢丢被我们绑架了,请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准备好一百万先进为她赎身。否则,会有遗憾的事情发生。如果你是她妈妈,那就麻烦你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她妈妈。谢谢合作。”

  “别闹了!”我说,“让洛丢丢接电话!”

  “您看我像闹吗?不过为了让你相信,或许我可以在她脖子上划上一小刀,放点血!让你可以欣赏一下她动人的尖叫。”男人的预期变得凶狠。就在这时,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洛丢丢哭喊的声音:“妈,救我!快救我!”

  直觉告诉我她不是在演戏。

  看来我真是命盘不济,好端端遇到了一桩如假包换的绑架案。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着电话那头说,“如果我可以报出你们的车号,你是不是可以放了她?”

  幸亏我刚才眼尖,看到了我该看的东西,并下意识地记住了它后面的四位数:7834。

  当我流利地报出这四个数字时,对方显然没想到我有这么一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我:“您贵姓?”

  “GPRS。”绑架事件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到底真假,保持必要的幽默感是必须。

  “G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对方看来并不妥协,“不过我觉得我还是需要把刚才的话简略地重复一遍,记住了,时间,明天中午十二点,现金一百万,地点等我通知。”

  “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一款的规定,犯绑架罪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致使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帮家人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你的黑色途胜离开工体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如果我报警,警察会在十分钟以内堵住你的车。当然,如果你在十分钟之内把洛丢丢送回原位。这件事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说完,我挂了电话,让颜舒舒把车开回工体旁的马路边等待。我有把握,他们不敢跟我赌。除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游戏。

  “马卓,”颜舒舒熄了火,把车停在路边,点了一根烟对我说,“你为什么选择当律师,干这一行貌似很危险。”

  “今晚的事,只是个意外。”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我没事。”她说,“你没事就好。”

  我们正说着,就从后视镜看到那辆途胜从后面开了过来,车刚停,洛丢丢像麻袋一样被人从车上推了下来,爹在街边,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颜舒舒正要下车,我一把拉住了她,让她稍等。

  我看到洛丢丢从地上爬起来,手捂住脖子,路灯照着她的脸,惨白惨白。她走了两步,但好像腿软走不动,慢慢蹲了下去,明显受了很大惊吓。

  我确认那辆车已经走远,这才下了车,跑到洛丢丢的身边,一把扯起她来。她尖叫一声,发现是我,一把推开我大喊大叫:“神经病,我要你管!让他们杀死我好啦,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你晓不晓得!”

  我挥手就给了她一耳刮子。

  她终于冷静下来,继续蹲下去,抱住自己呜呜地哭起来。我又像拖麻袋一样把她拖到了颜舒舒的车上,对颜舒舒说:“去医院。”

  她的衣领上全是血,脖子应该还在流血,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给我创口贴。”她抽泣,“我要创口贴。”

  “你别再动了,小心雪崩而死!”我吓她。她终于住了嘴,惨白的一张小脸对住我问;“我真的会死么?”

  “也许。”我说。

  “她是谁?”她指着颜舒舒的背影问。

  “国际刑警。”我说。

  “你别骗我了。”洛丢丢说,“国际刑警才不会听你指挥。”

  “我的项链呢?”我问她。

  “哎呀,丢刚才那辆车上了。”她说,“他们好狠啊,拿那么锋利的刀割我的脖子,项链断了,叭一声,掉到地上,不见啦!”

  颜舒舒把车停到路边说:“马卓你把她踢下车吧,小心她的血,别把我的爱车搞得像杀人现场。”

  “救死扶伤你懂不懂?”洛丢丢捂着流血的脖子跟她斗嘴,“白求你学不学?国际刑警的职业道德你有没有?”

  若不是惦记着我的东西,我真想一脚把她踹下车,但现在我只能低声下气地跟她说:“那东西对我很重要,你还给我好不好?”

  她朝我大喊,眼泪倾刻间飞溅而出:“有多重要?有叶贱贱对我那么重要么?可为什么我失去叶贱贱的时候,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同情我!为什么!我必须让你们体会失去的痛苦,不让你们好过!”

  我伸手去揽她:“好了,冷静点,小心你的伤。”

  她抱住我,哭得天昏地暗。在我的少女时代,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放肆地哭过,也从来都没见人这么放肆地哭过,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了,大家都没有什么活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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