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饶雪漫 > 离歌Ⅱ | 上页 下页
十八


  我当机立断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大声喝令她:“你给我清醒点!”

  她松开手,手掸到茶几上一瓶酒,酒瓶在地上炸开了花,我退了几步才没有踩到碎片。她把头枕在那个男人身上,委屈地说:“大帮,她欺负我,你看,我的好姐妹也欺负我。全世界都欺负我。”说完,她又翻了个身,搂着他的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个叫大帮的,抱着她,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脸上毫无表情。

  大帮?等等。

  那一刻,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于安朵写给毒药的那张纸条:今晚如果你不来,我就和大帮上床……

  天呐,这毫无疑问是他们设好的局。

  而这时,我发现沙发那头,那个人还拿着相机在拍颜舒舒,一边拍,还一边邪恶地笑着。我完全晕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不管他们要干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我走到那个叫大帮的人身边,对他说:“对不起,我要带她走。”

  大帮站了起来,他果然很高,站在我身边,简直像棵棕榈树。他对我说:“你先问问她玩够没?”这时,颜舒舒跳过沙发,一只脚跨上了离得不远的台球桌,酒精让她没法站稳,她紧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台球桌上。她嘻嘻笑着,用手反撑着桌面,张开了自己的两条腿,她一边晃着两条腿,一边说:“拍照,我们继续拍嘛。”

  在一片笑声中,照相的人手中的闪光灯狂闪不停,我扑上去都来不及。而颜舒舒则极度配合,摆出各种POSE让人家一阵狂拍,我实在没法看下去,冲上去想把她给揪下来。

  “马卓来,一起玩,好玩。”她伸手拖我。

  我怀疑她不只是喝了酒,他们一定给她吃了什么药,才让她这样神志不清。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一把就把颜舒舒从台球桌上拎回到沙发上,颜舒舒终于合上了她的腿,趴在那里化成了一滩稀泥。

  我走到那个拍照的人身边说:“把相机给我。”

  他拿着相机,不解地看看我,再看看大帮。

  “你要带走她,还要带走这个?”大帮还是笑着,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个机子老贵的呢,不能随便给你。妹妹,敢问你是从外星球来的还是?”

  “她醉了。”我说,“她惹了你们,我替她说对不起。我不要相机,只要卡。买也行,但我身上只有两百块。”

  大帮摇摇头,拿起一个玻璃杯,把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说:“我最不喜欢对不起。”

  “那你喜欢什么?”我问。

  我知道这个问句很白痴,这一次不仅大帮笑了,一屋子的人都笑了。他们看上去那么快活,不知道这么多大男人一起刁难一个小女孩,有何快乐可言?

  大帮说:“我喜欢拍照,还喜欢喝酒。你要是愿意陪我,我会更喜欢。”

  我大着胆子说:“那我是不是可以选一样?”

  大帮饶有兴趣地说:“你可以选,不过你选错了,就该我选了。”

  我说:“我选喝酒。”

  “两百块的酒吗?”大帮问。

  我掏出了我的两百块。没过多久,三个墨绿色的酒瓶就这样端到我面前。

  “你选一瓶喝。不过,每瓶的出价不一样。”

  他指着中间一瓶说:“喝这个,你可以走。”又指着右边一瓶说:“喝这个,她可以走。”最后,他指着左边一瓶说:“这个,交底片。”

  说罢,他把数码相机的电池盒打开,一张SD卡跟着弹出,他在我面前晃了晃,放在了茶几上。

  “妹妹,现在弃权来得及。”大帮抓了一把花生米撒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其词地说。

  弃权?目前为止,我参加了所有大大小小我所在的学校组织的任何学业比赛,还从未弃权过。我明白,今天不是颜舒舒被抬出去就是我和她一起被抬出去,反正从出校门那刻起,我就做好了躺着回去的心理准备。我从包厢的窗户望了望窗外的霓虹灯,又望了望趴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颜舒舒,先拿起右边的一瓶酒,拔掉了瓶盖。

  我先抿了一口,有些苦,但这点苦味不算什么,跟我小时候病得快死时奶奶灌我的藏药相比,要好喝多了。如此一想,我恢复了些许勇气,把酒瓶拿到离嘴巴稍许远一些的位置,开始灌。

  我想象自己是一个巨大的油瓶,脑海中不断回忆漏斗灌油的情景。没想到这样果然好受些,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不能感觉到液体不断钻进我的喉咙里。我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空了。

  我看了看面前的大帮,他仍然在缓慢地咀嚼那把花生米。颜舒舒,仍然趴着像只睡着的大猫。

  而且,我好像没有死。

  我就这样又举起了左边那瓶、右边那瓶。

  一切都像在做梦,我像忘了我自己。我只是在脑子里不断播放漏斗灌油的画面,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或许,我真的得到了她的遗传,酒精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甚至喝完最后一瓶之后,我更加清醒了——因为害怕大帮反悔,我飞快地拿起桌上的SD卡,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然后,在一大帮人惊讶的眼神中,我绕过茶几,一手拖起沙发上的颜舒舒,一手顺便替她提着她的裙子准备离开。

  大帮说话算话,果然没有再难为我们。但是,他也并没有侠义心肠到派人送我们离开。

  他只是带头鼓掌,赞叹地说:“女中豪杰!天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牛叉!”

  可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落地,颜舒舒已经不争气地重重摔到了地上。我的胳膊差点被拎折了。大帮他们一帮人非常开心,好像心中暗暗诅咒的终于成为现实一样。

  正当我费着九牛二虎之力把颜舒舒像拖把一样拖到门边的时候,我眼前的门被某个人用力地撞开了。

  我看到了肖哲!

  我不得不怀疑我有点醉——当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棒球棒的东西,闷着头冲撞到一个人身上,又被弹回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的时候。

  我想喊他,可是我嘴里含着那张卡,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终于他回过头看到我,举着棒子,兴冲冲地跑出来,扶着我的胳膊,说:“你没事吧,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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