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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云儿默默摇头,她也很想知道云溪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可是,又怕知道。闻人默还是不信,讥讽道:“你不会连云家也不记得了吧?”云儿喃喃道:“云家?难道我姓云?”想起郭敬之一见她的面便问她可是姓云,以及那个感觉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人——云平。

  闻人默没好气说:“装的还挺像,你不姓云,难道我姓云吗?”顿了顿又说,“云家被诛九族,没想到你倒还活着——也不奇怪,你是云溪子唯一的徒弟,他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再次上下打量她,“你到底练了什么武功?”怎么永远是十四五岁少女的模样?对云式秘籍更加感兴趣了。

  云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云家被诛九族?你什么意思?”闻人默仔细辨别她脸上的神情,确定不是装出来的,然后慢悠悠说:“你莫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云儿有一种预感,这背后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心中满是恐惧,无边的黑暗将她一层又一层笼罩起来,情绪突然失控,倒在床上又哭又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走,求求你让我走,我不要在这里,呜呜——”双手抱在胸前,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

  闻人默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有些相信她失忆了,冷冷说:“我管你失忆不失忆,只要你还是云溪子的徒弟,使的是云式剑法,便休想离开。你就在这里好好住下来,等什么时候恢复记忆,想起云式秘籍了,再走不迟。”云儿猛然想起一事,跳下来拽住他衣角,急道:“不行,不行,我必须走,我,我……”三日醉,她必须每天服三日醉的解药!不然,不然——

  闻人默斜倚着桌子,将手里的苹果抛上抛下,“阿罗,你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将云式心法和剑谱交出来,我八抬大轿送你离开。”十年一度的武林论剑马上就要举行了,这次他闻人默定要将这“天下第一剑”重新赢回来,哪怕不择手段!百年前闻人家的先祖闻人客曾凭着一把纯钧剑在武林论剑大会上横扫群雄,大出风头,生平无败绩,被武林中人尊奉为“天下第一剑”,刻着这五个字的金字招牌至今还挂在闻人家的祠堂上。

  可是自从闻人客后,闻人家子孙不肖,家学日益衰落,高手偶尔也出现过一两个,却在先祖“天下第一剑”光环的笼罩下,黯然失色,默默无闻。因此闻人默从小一边听着叔父长辈们乐此不疲地讲述先祖如何英雄了得,闻人家如何神圣不可侵犯,潮音坞碧玉湖如何被视为武林圣地,一边深深感受着今时今日闻人家的没落与悲哀,“天下第一庄”的头衔早已一去不复返。如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不是他们闻人家,而是龙侯史魏四大家族,被武林中人尊崇的也不是他的父亲闻人和,而是龙在天。

  当初龙侯史魏四大武林世家,以及江湖上其他比较显赫的门派商量十年一度的武林论剑在哪举行时,根本没有考虑闻人山庄。后来是闻人默单枪匹马带着尘封百年的纯钧剑以及“天下第一剑”的金匾赶到位于河南开封的龙家,义正严词说此次武林论剑既然恰逢先祖的百年祭辰,便该在闻人山庄举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群雄想起当年闻人客的雄姿傲气,不由得心折,转头说既然是闻人先生的祭辰,那就改在闻人山庄吧,以示后人对先生的敬重。龙在天再怎么声名显赫,也没办法跟一个死人争,无奈下只好同意了。

  从此,深藏在闻人家地底下密室里的纯钧剑便给了闻人默。闻人默果然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一手剑法使的炉火纯青,年轻一代剑客中,鲜有对手。他也一直以“天下第一剑”为目标激励自己。可是他却不能忘记年少时受的那番耻辱,长久以来,一直耿耿于心,永不能释怀。

  第四十四章 内忧外患(上)

  闻人客说什么都不肯放人,云儿由急转怒,也不跟他客气了,大声吼道:“我如果有什么云式秘籍,还会被你困在这里不得动弹吗?早就打出去了!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闻人默一步一步逼近她,“抓错人?云罗,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何况你根本就没变。”眸光冷冰冰的,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云溪子是闻人家的头号灾难,而眼前这个女人则是他毕生的耻辱。

  八年前的元宵节,因为他的一母同胞的兄长闻人丰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云溪子,云溪子大怒之下气势汹汹赶至潮音坞碧玉湖,仗剑横挑闻人山庄,无人能敌。众人一触即溃。云溪子的一把剑打的整个闻人山庄胆战心惊,脸色惨白,颜面尽失。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闻人默提剑冲上来捍卫家族尊严的时候,云溪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哼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就不屑与他动手。

  而小小年纪的云罗从头到尾站在一旁看热闹,还不断为师傅鼓掌助兴,大叫打得好。闻人家的人全都对她怒目相向,她回给众人的是一张鬼脸。闻人默横剑挡住云溪子的去路,不肯离开,脸上有决绝的神情。云溪子冷笑,“你想找死,我便成全你。”云罗站出来拦住了他,笑眯眯说:“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么个小角色,何必师傅出马!”抽出一条长约丈许的白色绫带,也不知什么材质做的,不惧刀剑,轻轻这么一甩,便缠上了闻人默的长剑,姿势美妙之极。

  闻人默从小志存高远,练武极其刻苦,闻人家年轻一辈弟子里,数他最为出色,一招一式稳打稳扎,根基深厚。云罗虽然有名师指点,学的又是精妙上乘的武功,人又聪明,可是比起闻人默的勤奋克己,却是稍有不及。她的武功路数走的是阴柔轻灵一派,轻盈有余,厚重不足,在闻人默带着为家族而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心态的进逼下,加上临敌经验不足,只好仗着绝世轻功一味腾挪跳跃、东躲西藏,很有几分狼狈。

  云溪子见站在一旁观战的闻人家的人脸上露出一丝洋洋自得的喜色来,十分不悦。从茶杯里蘸了点水,用内力化水成冰,挟着劲风打在闻人默持剑的手腕上,冰块迅速化成一滩水,浸透衣衫,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闻人默吃痛下,剑锋偏了开去,云儿手中的白绫趁势缠上他的脖子。

  众人都没瞧出云溪子暗中做的手脚,而闻人默却是输了,尽管输的心不服口不服,却也无可奈何,名义上他到底是输了,而且是输给一个女子,叫他情何以堪!自那以后,他练武加倍的努力,天还没亮便起来,直到所有人都睡下了才勉强打个盹,寒冬酷暑,日夜不辍,当真是十年磨一剑,只求一雪前耻。因为此次十年一度的武林论剑,他才离开闻人山庄,出了潮音坞碧玉湖,没想到却在京城遇到了心心念念不忘的宿敌。可是眼前这个他自以为是的敌人,却全然不记得他了,甚至连武功都忘了。

  他很失落,又很伤怀,那种感情难以解释,千钧重力轻飘飘打在一团棉花上,无处发泄。就像小时候爱若珍宝的人形木偶,父母怕他玩物丧志,锁在柜子里不让他玩。他时时刻刻惦念着,连吃饭睡觉也不能忘记,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大到可以自己拿钥匙去开柜子的时候,看着那些亲手做的木质的玩偶,却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渴望与悸动,吹了吹灰尘,终于又放进去了。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容颜一如往昔,时光在她身上仿佛失去了魔力,停驻不前。他本想跟她狠狠比试一场,打的她灰头土脸,跪地求饶,可现在,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心情。

  云罗看着他忿然地拂袖离开,眸光中有不解,可是她更加担心的是自己身上中的毒该怎么办,当真三天没有解药便会暴毙而亡吗?

  因为云儿的失踪,整个京城戒备森严,来往行人一律只准进不准出,侍卫们拿着云儿的画像挨家挨户搜查,冷声喝道:“若有包庇藏匿者,株连九族;若有提供消息者,赏金百两;若有寻获者,加官进爵。”一位手持拐杖的老者送这些如狼似虎的侍卫来到门口,不断点头哈腰:“小的明白,一有消息,立即通知军爷。”为首的侍卫点点头,

  “看清楚画里女子的模样,凡是提供线索者,重重有赏。”随手将画像贴在墙上,到另一家搜查去了。

  听到侍卫们走远了,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女才奔出来,被刚才的情形骇的脸色苍白,心神不定,扶着那老者说:“父亲,出了什么大事?莫不是走脱了要紧的朝廷钦犯?”那老者摇头长叹:“哎,世风日下,动荡不安,乱世啊,乱世啊。”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凑来上看墙上的画像,他身材修长,右脸上有道细长的疤痕,大约因为本身气质温和的缘故,一点都不显得碍眼,粗衣布鞋,面色有些憔悴,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问道:“老丈人,朝廷为何通缉画上的女子?最近京城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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