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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言格转身,进了许莫的房间,书桌上还放着出国学习计划,从去年一直到今年两个月前。说明去年有一段时间,他的状态好转并持续很久,但两个月前陡然恶化。

  外边的人不知所谓,就听里边哗啦啦撕纸的声音。众人疑惑之际,言格拿了一大张许家资产地图出来,双手一展,平铺在茶几上。

  不等许妈妈有任何反应,道:“许家资产包括码头集运、房地产、水产品工厂三大块,刚才你说不可能在加工厂和房地产里,因为有严密看守。这句话不对。看守最严密的应该是码头集运。你下意识想误导,所以许莫的医疗室就在加工厂或地产里。”

  众人讶异,谁都不太记得进门后许妈妈呜咽的话了。而言格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纠错。

  许妈妈眼瞳敛了一下。言格看在眼底,低眸:“我说对了。”手中的笔一画,地图上的五角星去掉三分之一。

  “我质问你购买和许家业务无关的牲畜农场时,你没有紧张。所以也不是农场。”

  这下,许家父母紧张了。这人说话时,随时都在关注他们一丁点儿的表情变化?

  殊不知他们这一紧张,言格更确定,把农场的五角星上打了个叉。

  “水产品加工厂,正值夏季,生产线全线满负荷。厂内人手全在岗,人流量大,不适合许莫潜伏。”笔尖落到地图上,抬眸见许爸爸无力的眼神,言格利落地再次去掉三分之一的五角星。

  “房地产里,住宅用房不可取。已开始经营的商业用地和工业用地不可用。”画掉一大片。许妈妈闭了闭眼,直觉是在她心上割肉。

  很快,图上只剩四个五角星,分属不同的方向:“四栋废弃的工业烂尾楼。这里面有两栋楼原本计划用做冷藏品存储中转站。仓库设计非常符合嫌犯需求。”言格画掉地图上方的两个五角星。

  密密麻麻的地图上只剩了两个。一个紧挨农场和南中山,另一个离家很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地图上言格修长的手指上。

  言格沉默半晌,观察着许妈妈,缓缓道:“许莫会去山里打猎,偶尔用不掉的动物内脏也抛去山里。他需要从农场里获取动物心脏。所以,他在紧挨农场和山林的这栋楼。”

  许妈妈双手紧握,皱着眉,闭上眼睛。言格转而道:“不对,应该是离家更近的这个。”

  许妈妈一怔,睁大眼睛。言格敲一下笔,利落地起身:“警官可以搜人了!”

  甄意抱着腿,埋头坐在地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悲伤。她的心底静得没有任何情绪,空茫得像已经死了。

  林警官,真的死了。就在不久前。

  她不肯对他下刀,许莫眼见林警官即将晕厥,失去耐性,将枪口瞄准甄意和淮如。那瞬间,淮如把刀刺进林警官的胸膛。还记得那一刻他的眼神,惊愕,不甘,死死盯着淮如。渐渐,目光落下来,到甄意的脸上。他深深蹙着眉,想说什么,喉咙里浑浊地发出模糊不清的“甄意”两字。

  淮如手中的刀一抖,往下一割。林警官眼里的光便凝滞死寂。他的心脏被取了出来,温热,鲜红,有种还在跳动的幻觉。

  甄意伏在地上呕吐,把苦胆水都吐出来,吐到最后,眼泪疯狂地流泻,却发不出声音。

  想起他说:“我是军队转业的,很佩服你们上过大学,说话头头是道。我嘴就比较笨。只会闷头做事。”

  甄意埋着头,脑子放空,心疼到极致,失去了知觉。

  许莫的枪口再度抵到她身上,带着寒意,推她,下命令:“起来,协助医生给我做手术!”

  甄意没动,像一尊死了的雕塑。依稀间,听到姐姐在唤她:“甄意?”

  “嗯?”她缓缓睁开眼睛。

  “姐姐杀掉他,好不好?”

  她只想哭,半秒后,又听见有人唤:“甄意。”她抬头,是姐姐吗?

  循声看去,是安瑶。她表情平静,却难掩伤痛:“甄意,你过来。”她朝她伸出手,轻声说:“到我这边来。”

  甄意抬起手臂,用袖子擦去眼泪,努力想起身,可受伤的双腿疼如刀割,一动,伤势更严重,鲜血再度涌出。她挣扎着,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最终只能手脚并用地拖着腿,一点一点爬去玻璃房子,安瑶身边。

  安瑶跪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泪涌出来:“甄意,你别哭。”

  甄意给她抹眼泪:“你也别哭。我们一定会出去的。言栩还在等你。”

  安瑶点头:“嗯。”又望向许莫,“我给她清理一下伤口。”

  “随便你。”许莫说着,独自走去准备间。听声音,他在换衣服,给自己清洗消毒。

  甄意不可置信。这凶残的吃心狂人要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安瑶?他不怕她杀了他?

  “安医生!”被重新绑去工作区外的淮如小声唤她,冲她做口型,意思是,等许莫躺上手术台了,让安瑶把他制服或杀掉。

  可面对把自己当病人的许莫,安瑶下得去手吗?

  很快,许莫一身病人服出来。没了之前暴戾的气质,皱着眉头,强忍痛苦的样子,捂着胸口对安瑶弯了弯腰:“拜托医生。”

  安瑶静默几秒,问:“为什么让我来?我没有独立主刀过,而且你姐姐许茜被我治死了。”

  许莫摇头:“其他医生都有黑历史。你没有。许茜不是你治死的,相反,你检查出她的病。我调查过,你是个优秀的医生,不会杀我。”

  甄意愣住,没想许莫说出这种话,他真是一个神经病。安瑶的手握着手术台,在轻轻发抖。“麻醉药在哪儿?”

  许莫指了一下操作台,安瑶看了:“不对。这只能局部麻醉。”

  “全身麻醉了,让你欺骗我糊弄我吗?虽然我相信你,但如果你用刀抵住我的喉咙,我需要反抗。我要确保我的心换掉,健健康康的。我再也不想吃那些东西,不想换第二次。”

  无法用常人的思维来考量许莫。

  安瑶也没话,寂静地消毒准备,戴上手术帽,橡胶手套,让甄意也准备好。手术台上摆满心脏移植需要的各类药物工具器械。

  这一方明亮的四方玻璃屋子里,非常安静。

  许莫躺上手术台,无影灯打开。安瑶看着对面的甄意,渐渐,眼中蓄满泪水,没出声,嘴唇动了几下。甄意看懂了,她在说:“抱歉啊甄意,我好想出去,也好想让你出去,可医生不能让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甄意鼻子发酸,忽然想哭。她记得安瑶说,她学医时,教授跟她讲:

  如果你是厨师,就给饥饿的人食物,即使他饱餐后与你敌对;

  如果你是医生,就给生病的人治疗,即使他康复后与你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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