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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幻想的城堡在旋转,无数条线路交叠,串联并联的电路,无关的电线全部熄灭,红光流淌聚集到了一点……

  他望着地下室,非常肯定:“数次出电路事故的地方,就在这里。”

  面前只有往上的楼梯,他走了一圈,地板很牢,沿着墙壁敲打一阵,某处传来回声。

  管家听出来了:“你在找地下室?这里有。”他摁下旁边的摁钮,厚厚的墙壁打开,出现一道短楼梯。

  下面确实有地下室,可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管家淡淡道:“先生,这里什么也没有。”

  “曾经有。”言溯很肯定,他扫一眼空空的地下室,似有似无地弯弯唇角,“一个空置的地下室,居然打扫得这么干净,灰尘蛛丝都没有?”

  管家微愣,看向空荡荡却格外干净的地下室。

  言溯蹲下,胸口的疼痛陡然放大,他下意识握拳忍下,朝上面望一眼,和他想的一样,破败的天花板上露出很多条电线。他直起身,摁下摁钮,地下室的门缓缓阖上。

  言溯去到走廊上,望着窗外无际的大海,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道:“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想掩盖这里关过人的痕迹,所以清扫掉了。反而暴露。”

  管家走上去,站在他旁边,望着外面淡蓝的天空:“你是说,人原本关在这里?”

  言溯抿了抿唇,垂眸看着窗台上的细草,又抬眸,眸光深深看着大海:“这种问题,你还要问我吗,亚瑟先生?”

  管家望着窗外,眉梢抬了抬,一秒后,古板严苛的脸松动了一下,长期紧抿的唇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S.A.先生,不得不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对手。”

  他们分别立在两扇紧挨的小窗子前,晨光从窗外打进来,在身后的走廊和墙壁上折出两个同样冷静而瘦长的影子。

  窗外,岩石嶙峋,凄草摇摆。

  言溯浅笑:“还是慢了一步。不过,人被挪走了,说明你没来得及杀死真正的演员小姐和管家先生。”说完,侧眸看他。

  “亚瑟先生,你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亚瑟亦看向他,很失望似地撇撇嘴:“杀手被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扔进海里去了。”那语气分明骄傲。

  言溯愣一下,明白了。

  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望向远处的白云,唇角不经意地弯弯,笑了。

  他走的时候对她说:“勇敢的好姑娘,替我保护好你自己。”看来,那丫头是保护了他呢!

  “为什么没有杀掉真正的演员和管家?因为你真心实意地扮演管家这个角色,身上没有带武器?”

  “你说的也对,”亚瑟低头揉一下太阳穴,“但,我很久前,戒杀人了。对一个小女孩承诺过。”

  言溯嘴唇动了动:“所以,不‘亲自’杀人。”

  而是安排别人杀戮。

  亚瑟有些怔愣,道:“可以这么说。”

  他盯着古老窗台上雕刻着的繁复的族徽,略微失神。

  他曾带Cheryl走线路,不巧遇到袭击,他搂着瑟瑟发抖的她,杀了很多人,血染了她一身。回去后她天天做噩梦尖叫,一看见他就躲。他哄了好几个月才把她哄回来。

  后来,他杀了她的家人,他不知道要哄多久,她才会回来。

  言溯轻轻吸了一口气,胸口的疼痛比他想象的厉害。这次的伤处恰在上次银行爆炸案他断掉的两根肋骨之间,不得不说,他那一箭真有创意。

  “真正的演员和管家在哪里?”

  亚瑟回神:“在警察搜完整座城堡也找不到的地方,而且,”他慢悠悠扭头,“他们的失踪不妨碍你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言溯淡然自若地笑了:“既然我是最大的嫌疑人,不如,我们两个做共犯吧!”

  “咔擦”一声清脆,亚瑟的右手腕上环了一圈冰凉,最先进的双重锁板铐,一边一个,牢牢箍住了他和言溯的手腕。

  白色天光从走廊的无数扇窗子里洒进来,落在两个同样身形颀长的男人身上。

  两人铐在一起,却离得很远,各自面色沉静如水,不徐不疾从窗户洒进的斑驳天光里穿过。一路不说话。

  大厅里蜡像死气沉沉。目前站立的只剩言溯,甄爱,作家,幼师和演员。

  蜡像东倒西歪,言溯拉开城堡的大门。

  早上的海风带着暴雨后的咸腥味扑面而来。面前碧海蓝天,除了蓝,再无其他多余色彩。

  言溯立在千级台阶的顶端眺望,海面平静得像宝石,很纯。陡峭石阶底下,那艘白色小艇离了岸,在不远处停泊,或许在等他和甄爱。

  旁边的人动了一下手铐,他侧头看他。

  亚瑟指指石阶:“介意我坐下吗?”瞟一眼他的左胸,很得逞,“为你考虑。”

  言溯知道瞒不住受伤的事实,索性和他一起坐下:“谢谢。”

  他的动作有些艰难,却不失风度:“那一箭是你?”

  亚瑟眸光闪了闪:“别人没有那么好的箭法。”

  “谢谢。”

  “不客气。”

  对答一下,言溯居然笑了,缓缓吸一口海风,问:“你在这座城堡待多久了?”

  “你说她的城堡?”亚瑟意味深长地歪了题,自问自答,“一辈子。”

  言溯不言。

  亚瑟坐在石阶上吹风,忽而问:“我这次演技如何?”

  “满分。”言溯答,“从头到脚都很完美,看不出一点瑕疵,也没露马脚。”

  亚瑟挑眉:“还是被你看出来了。”这次他下了很大的功夫,根本没想言溯会发现,坏了他的计划。

  “冰窖。”言溯的回答依旧简短。

  “因为我带你去救她?”

  “不是。”言溯回头,平静地看他,“我抱她出冰窖,你和女仆小姐关门时,冰窖门没有发出声音。”

  亚瑟怔了少许,心服口服:“呵,那个关头,你居然还能留意到这个细节。”

  言溯复而望向遥远的海平面,风吹着他的黑发招摇:“根本没有关门的声音,可你说听到了。因为你知道那附近有冰窖,见她消失,就……”他迟疑了,但还是说,“就习惯性地担心她是不是出事,是不是被凶手关进去了。”

  亚瑟的脸凉了些许:“仅凭这一点?”

  “对,仅凭这一点。这个行为,不是受上级命令,而是下意识的担心,代入了个人情感。后来模特的死更加验证了这点。他被关进冰窖瞬间变成冰渣。不仅是清场,更是强烈的仇恨。并不是执行命令的人随机表现出来的,而是本人。”

  亚瑟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揉了揉鼻梁:“B说,我总是因为她坏事,总会毁在对她的感情上,果然。”

  他摇着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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