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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先说话的是亚撒:“你走的路,不是去密码保险库。”

  黑暗中,前边的人安静地笑了:“哦?你怎么知道不是去那里?”

  亚瑟极轻地愣了一下,唇角即刻浮现一抹寡淡的笑意,不回答反而问:“你看上去很吃力,需要我扶你吗?”但其实,言溯的步伐看上去出奇的稳,一点儿都不像受了重伤的人。

  “不用。”他并不看他,回答得漫不经心。隔了几秒,问,“你叫什么名字?”

  “Asa.”

  “哪里人?”

  “D.C.”

  “真名?”

  “……”

  昏暗的地下走廊里,亚撒沉默了。他看一眼身边的人,可他只是淡定地继续走着。

  弯弯曲曲的地下走廊越来越狭窄,周围全是线路复杂的各种管道和仪器,仪表盘上彩灯闪烁,数字窜来窜去。

  走廊的灯光闪了闪,又暗了。他的侧脸虚弱而苍白,像一张纸。

  亚撒心里闪过一丝讥讽的好奇。他拿着枪,而他断了两根肋骨,实力悬殊。既然他都已经怀疑他了,怎么还有胆量单独叫他下来。

  亚撒闲适地说:“Arthur,我的真名叫Arthur。”

  Arthur,和言溯知晓的那个名字重叠。

  言溯的话里有了笑意:“亚瑟,S.P.A.的幕后主使,真是幸会。”

  亚瑟不悦地皱眉,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了。而且,他乔装过,连甄爱都没有认出来,素未谋面的言溯是怎么认出的?

  这样的竞争里,他认出了他,他便从此视他为对手。

  他并不是不敢承认自己身份的人,散漫地轻笑:“啊~让你看出来了。”

  已经挑明了敌对的方向,言溯却依旧清淡,丝毫不慌,说话的语气像是叙旧聊天:“你比我想象中的年轻。”

  亚瑟耸耸肩,“子承父业。……不过,是谁告诉你我的信息的?”

  “看出来的。”言溯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平稳地撑着自己的身体。

  “King他们几个如果没有强大的同伴撑腰,不可能设计出如此精密的抢劫。那场杀人游戏不需要杀手,却选择甄爱,说明有人想给她进行心理施压。她三番五次地不配合却没被杀,后来甚至被其他人怀疑。不过是让她体验,她在这个小世界里不被信任,注定背叛和牺牲。”他莫名心疼,“这一切只有组织可以解释。”

  “你是这个游戏里最违和的一个人。始终淡定,不害怕,不像安珀那样沉醉在游戏里,也不像苏琪那样镇定地关心他人的安全。你很漠然,不在乎周围的任何事情。你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场景放在眼里。

  “King他一直不敢和你有眼神交流,甚至不敢看你。

  “King要去地下室时,你问他可不可以先放人质走。你是在暗示他不能放我走,并命令他对我开枪。这也是为什么King突然变得凶狠并第一次对人开枪。

  “这些足以说明在S.P.A里,你的地位要比King高好几个级别。

  “可我那时还以为你或许是一个比较高位的成员,并没有往Arthur本人这方面去想。”

  言溯停了一下:“但后来,起火了。”

  亚瑟一愣,无意义地笑了笑,他明白了。

  长时间的说话让言溯呼吸紊乱,左胸戳心般的刺痛一阵阵地袭来,他背上已全是冷汗,却不动声色地缓缓调整了呼吸,极力掩饰去语气中的吃力:

  “起火了,人质里只有你没有流汗。我以为你有什么病症,但火光那么大,映在你的脸上,没有任何光彩。活人的肌肤在强热和强光下,都会散光。”

  四周的光又暗了一度,他说,“碟中谍里,汤姆克鲁兹的人皮面具竟然是真的。呵,你需要戴面具伪装,无非是怕甄爱认出你来。她和我说过,组织里等级森严,一层对一层,不可越级。她不参与任务,见过的人,寥寥可数。”

  亚瑟的脸笼在暗色里:“她竟然和你讲了这些?”

  她竟然如此信任你!

  “即使有所有这些,我也不确定是你。可刚才你自己承认了。”言溯脚步慢了点,嘴唇几乎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在黑暗中森然的白。

  亚瑟语气冷了一度:“既然你都知道,你不担心她此刻的安危?”

  “你是说那对兄妹?”

  “原来你早就看出安珀不是人质了。”

  “他们的任务是甄爱的保险箱,作为内应的人质,当然也要选择保险箱业务,和King一起陪着甄爱下去。两个人,不多不少。玩杀人游戏选人质时,你们原本就要选甄爱的,挑那个小女孩不过是个插曲,你们利用了甄爱的善良。

  “安珀的假装在我看来是小儿科。整个游戏,她一直都表现得很不配合,好像很胆大很急躁,但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挑衅了King,却没有激怒King,我想,是因为他们两个在交流,在一起享受游戏。

  “另外,他们的兄妹特征太明显。绿色加琥珀色瞳孔,世上最罕见的瞳色之二。安珀右眼戴了一只浅茶色隐形眼镜,就是为了掩盖瞳孔颜色。欲盖弥彰。”

  “很厉害。”亚瑟凉凉地笑笑,转而冷了面容,定定地问:“你不担心她?”

  两个男人,自然都明白这个“她”指谁。

  不担心是假的,但,“她有办法对付他们!”

  亚瑟挑眉,难掩嗤笑:“她?我可不认为。”

  言溯不理会他的质疑,琥珀色的眼眸里不自觉就含了温柔的笑意,缓缓道:“她是个警惕又勇敢的女孩,很聪明,会自救。我相信她,也很清楚,即使她受了伤,她也有办法脱险。那对兄妹,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亚瑟沉默了。

  她现在,变成这样了吗?

  他的印象里,她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的小小的碎花裙,胆小又怯弱,一只假蟑螂能把她吓得乱蹦乱跳满屋子窜。兔子死了她要哭,揪她辫子她要哭,捏她脸蛋她也要哭。什么都只会哇哇哇地哭着去找哥哥。

  等后来送去她妈妈身边,她就不被允许哭了。

  以后的她便是谨慎小心,整天低着眉垂着眼,不笑不闹,招她惹她都没半点儿反应。偶尔漆黑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转瞬即逝地隐匿下去。

  即便如此,她也是安分听话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束着马尾,从很小开始就穿着白净清秀的长褂子,在各种仪器前穿梭,做着常人想不到的枯燥繁琐的工作。

  从不质疑,从不违背,也从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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