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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计中计

  正往嘴里倒酒的谭九听见谢之寒低声笑语,他不禁歪头扫了一眼表情有些迷茫的水墨,看来他真的不懂。屋舍里透出的光线时明时暗,水墨一袭黑色战袍合身服帖,束腰的银色软甲愈发衬得他蜂腰挺背,发色如漆,肌肤洁净,眼神明澈,明明容颜清秀如室女,可偏偏又有着一些男人都没有的自信和大气。再想起水墨那诡异的阴阳脉,谭九就觉得牙疼。

  身旁谢之寒翘起的嘴角让谭九很不爽,他正想开口,几声清脆的哨音从侧后方穿来,顾边城一勒缰绳靠向旁边让路,整个骑队立刻跟着动作停住,但无半点人声马嘶。水墨回头看去,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正在士兵们的保护下,向这边驶来。

  没一会儿离得近了些,灯笼上那斗大的“燕”字立时清晰可见,只见开路的燕府近卫一甩手,哨声登再次响起,四周的民众早就躲得远远的。水墨这才看清,他们的鞭子是特制的,鞭稍上系着一个哨子,只要跟空气摩擦,就会发出声响。看来这是燕府用来驱赶民众的专用“警笛”,怪不得顾边城也会让过一旁。

  “这声音好响,”一直跟在水墨身后的鲁维凑了过来悄声说,水墨一扯嘴角没说话。那马车愈行愈近,铿锵的马蹄声,不时响起的尖锐哨音,让人感觉有些压抑,周围的人群似乎连呼吸声也不闻。

  眼瞅着马车就要从这边经过,可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竟停在了骑队的一侧,领头的燕府近卫拱手行礼,看似态度恭谨,可并未下马,“将军。”顾边城却点头还礼,未及开口,一个柔媚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神将大人,谢大人,还真是巧啊。”

  原本对马车还有些好奇的水墨顿时觉得眼角抽搐,车帘子被人微微掀起,纤细的手指恍若透明,被花汁晕染的指甲嫣红,虽看不到马车里的人,但水墨分明听到身后抽气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鲁维吞咽的声音。水墨苦笑着想,要是那些男人见过这只手握刀的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色与魂授呢。

  “红衣姑娘,”顾边城淡淡地点了点头,对于原本是阶下囚的风娘被燕府如此礼遇,他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并称呼了她的假名。车里的红衣停顿了一下又娇笑着说,“原本应下车行礼,只是妾身不便露面,还望将军,大人海涵。”这算什么,示威吗?在看看燕府没有一个下马的近卫们,水墨眉头轻皱。

  “哈哈,”谢之寒一声朗笑,“红衣姑娘不必客气,你身份特殊,还是不露面的好。”“哧,”水墨忍不住笑了出来,傻子也听的出谢之寒话里的嘲讽,可偏生他一个脏字没有,单从字面上看,倒像在夸奖似的。

  车里的风娘本来正暗自咬牙,忽然一声熟悉的笑声飘进了耳里,她不可置信地瞠大了眼睛。车帘一掀,风娘美艳的容颜立现,她穿了一身宫制秋香色衣裙,发髻高耸,金钗斜横,如不知道她身份,定以为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水墨?”

  对那些目瞪口呆的男人,风娘看也不看,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水墨,脸色连变。看着面色红润,行动自如的水墨,红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水墨被风娘直刺而来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躲,但转念一想,凭什么啊?要不是我命大,已经被她弄成活体蜡像了。想到这儿,水墨也学着顾边城的样子冲她点点头,“红衣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可惜,顾边城是气势天成,水墨却是东施效颦,但显然效果很好,红衣虽是笑容不变,但被她撩着的车帘子却无风自颤。

  红衣暗吸一口气并伸手挽了一下鬓边的碎发,借以让自己平静,再抬头已是一脸娇笑,“阿墨,换了这身衣服我还真没认出来呢?真是判若两人。”水墨好像没听懂她话里的讽刺,反而连连点头,一脸认真地说,“实在过奖,姑娘你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呢,呵呵。”

  “噗!咳咳!”谢之寒眼睁睁瞧着酒水从谭九的鼻子里喷了出来,看来今晚谭九这条命要折在水墨这张嘴上了……

  谢之寒毫无顾忌的笑声如针刺般扎着风娘的耳膜,一直弯在她唇边的笑窝仿佛也僵住了。风娘死盯着水墨,那只雪白纤细的手无意识地缩进了袖口,水墨觉得解气,就笑眯眯地跟她对视,丝毫不知危险临头。“红衣姑娘,属下兵士多出身乡野,言辞粗鲁,姑娘不要介意。”顾边城淡然的声音传来,字字清晰,风娘正在袖里动作的手指一僵,被水墨激怒而消失的理智顿登时回转。

  风娘一翻手腕假装用袖遮容,嫣然一笑,“将军大人折杀小女子了。“她借这个动作妙目流转,不禁一怔,刚才只顾着水墨,罗战竟不知何时来到水墨身侧。他看似轻松地勒着缰绳,实则右腕正对着自己,风娘心里寒气顿起。罗战的袖箭就套在他右腕上,弹射之时快如闪电,精巧的箭上还抹了一种无名的毒药,见血封喉,风娘一想到敌人死在袖箭之下的惨状,忍不住微微一颤,自己的指尖针再快也快不过他。

  “将军,时辰不早,还是且请先行吧,以免元帅久候,”一直默不作声的燕府近卫头领忽然开口。顾边城一点头,“好,请。”又转头对风娘说,“红衣姑娘,稍后再见!”风娘略侧身对他柔媚一笑,秋水点点含情,手指一松,薄纱飘落。近卫头领先一抱拳,带着元帅府的人率先前行,等车队过去之后,顾边城才策马前行。

  轻晃而去的马车消失之后,谢之寒冷冷一笑,“那女人竟然还想动手,看来今晚也是筵无好筵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罢了。”顾边城说着瞥了谢之寒一眼,带了几分打趣,“这不正合你心意吗?” 刚才被呛到的谭九也一翻白眼,“没错,天生的喜欢无事生非!”谢之寒不以为忤反而笑了,雪白的牙齿闪着微光,“知我者,顾谭也。”

  说完他打了个尖锐的呼哨一紧双膝,黑云立刻开始小跑,众人随即跟上。水墨发现自己的马纯粹就是自动驾驶的,起步停车都不用操心,她只能紧紧抓牢缰绳,这马说跑就跑,差点没把她给晃下来。越往前行,灯火越发明亮,两侧丝竹之声缠绵入耳,不同的香味裹在空气中,飘散过来,但路上的行人却再看不见,反倒是警戒的兵士多了起来。前面带头的谢之寒忽然放缓了速度,顺着一侧房屋的走势向左一拐,随后跟来的水墨就觉得眼前一亮,前方屋宇竟是建在水边,篝火与水面呼应,更显得波光粼粼。

  大门口站满了燕府的亲卫,早有人进去通报,顾边城一看有人迎出,立刻催赶赤鸿上前。“城弟,你来迟了,要罚酒!”燕秀峰笑着从门里大步地了出来,他今晚穿了便服,一个书生髻,浅白色的轻衫,青色的腰带,衬得他风度翩翩,不像武将倒像是个文士,俊秀的脸上满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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