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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三人一直走到一处开阔的平地,十三朝破月抱拳:“嫂子,赐教。”

  这一声嫂子喊得步千洐嘴角微弯,喊得破月轻飘飘的。而十三剑眉一扬,剑光已如疾电袭来!

  破月心下一惊,挥刀便格,然而十三的刀法快若流星,饶是她料准了方向,内力激荡,却一刀挥了个空。再一回神,十三的剑尖已抵住她的咽喉。

  ……败了。

  只一招,败了。

  原来,全力以赴的十三,这样锋利逼人。

  破月有点尴尬,下意识回头看步千洐,却见他一脸平静淡然,眸中隐有笑意,似乎早料到会如此。

  破月忽然懂了——他让自己跟十三打,就是要自己明白,内力深厚、招式精妙,不等于对敌制胜。唐十三杀人如麻,内力或许不如她,但若以死相搏,活下来的一定是唐十三。

  她对步千洐点了点头,再转身已是心态平和,对十三道:“再来。”

  十三一抬头,却见步千洐含笑朝自己抱了抱拳。那态度很明确——兄弟,别把你嫂子打得太惨。十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欺身又攻了上去。

  月上树梢,唐十三扛着剑,坐在半月门边喘气。

  破月亦是大汗淋漓。过了数百招,她终是输多赢少。可打过这么一场后,所有招数,似乎都有朦胧的融会贯通之感。

  “你先回房休息。”步千洐从她手里拿过鸣鸿。

  破月点点头,知道步千洐还要跟十三说话。她便随管家去厢房了。

  厢房与方才的比武地点隔了道墙,看不到,却能听到刀剑呼呼作响。偶尔,她能听到步千洐的低笑声。

  她心头甜甜暖暖的,洗了澡,实在太累,倒头便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回头一看,步千洐只穿了件白色内袍,湿黑的长发散落肩头,眸光澄亮望着自己。如此装束,比起平日所见,却添了几分温文俊秀。

  “你怎么来了?”破月想掰开他锁在腰间的手,“这是在别人家里,快回自己房间。”

  步千洐双臂撑在她身侧,眸色深沉:“十三就安排了一间房。”

  破月无语,果然是十三好兄弟的风格。两人毕竟还未成婚,昨日在客栈都是分房而卧。谁知到了十三家里,反而住到一起。

  “那你也不能乱来。对了,你们比试,谁赢了?”

  步千洐想起十三屡屡被自己打趴在地上,眼中隐隐升起笑意,嘴里却答道:“他赢了。这一年他突飞猛进,我已不是他的对手。”

  他想起方才唯一输给十三的一局,补充道:“他不知从哪里学了套花俏剑法,‘猫剑法’?古怪得紧,我敌不过。”

  破月面色一僵,不动声色的问:“那怎么办?”

  步千洐翻身压上来:“所以娘子,咱们需得抓紧练功……”

  “唔……”破月哪里还不明白他是找借口。可望着他修竹般挺拔匀称的身躯、俊朗逼人的乌黑眉目,只觉得一颗心,在他清亮的眼波里浮浮沉沉,瞬间便醉了。

  在十三府中过了两天快活日子,步千洐二人便欲告辞北上。十三当时没说什么,扔了一大把银票给步千洐。辞别当日,他却也拿着了个小包袱:“无聊,同去。”

  步千洐和破月都是无拘无束之辈,并不觉得有这个电灯泡一起上路有何不妥。反倒是有他作伴,一路更加通行无阻。

  步千洐与破月未成婚,夜间便与十三同宿一屋。有时候破月被隔壁的打斗声吵醒,总是忍俊不止。

  一个月后,三人抵达君和国都城——承阳。

  破月觉得,如果帝京给人的感觉像是恢弘而庄严的帝王,那么承阳就像一座温儒而包容的大佛。不仅城内建筑优美雅致,甚至连天子脚下的百姓,都无半点骄扈之气,反而人人和善好客。

  “客官是外地人吧?想去皇城逛逛吗?想饱览承阳美景吗?”客栈的小二殷勤推销,“只需二十文钱,小的便能为你们找一位可靠的向导。”

  “不必。”十三冷眼将小二逼退。

  步千洐和破月都有些吃惊。

  “逛皇城?”步千洐问,在大胥从来由禁军把守、万民景仰、神秘而不可侵犯的皇权之城?

  十三居然文绉绉回了句:“君臣一体、天下大同。”

  步千洐沉思不语。破月则觉得,这个君和国有点意思。

  日落时分,十三领他二人走到城西一座大宅子前。只见朱门黑匾,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庞刀门”。

  十三停步不前:“不便。”

  步千洐点头,上前敲门。再回头时,十三已不见踪迹。

  片刻后,便有一青衣男子来开门,疑惑道:“小兄弟找谁?”

  步千洐恭敬道:“庞断鸿弟子步千洐、颜破月,奉师命,将恩师骨灰送回故里。”

  那青衣男子神色一震,进去通报,片刻后返转:“请!”

  步千洐和破月随那男子走进去,只见内庭占地极广,却十分质朴清雅。又行了一炷香时间,到了花园,眼前一派郁郁葱葱、花香扑鼻。前方蜿蜒的葡萄架下,摆着张棋盘,两个老人对坐着。

  左首边的老人穿一袭黑袍、头戴帛巾,身材健硕、龙眉虎目,与靳断鸿长得有几分相似。他的脸色十分震惊,盯着步千洐手中黑色骨灰盒,脸色已有些发白。

  右首却是个和尚。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袈裟,眉毛是白的、胡须也是白的。他并未抬头,一直盯着棋盘,似已出神。皱纹如沟壑爬满他的脸,双眸微垂着,看不清表情。

  按辈分,靳断鸿之父算步千洐的师公。但他是君和国人,又是领军将领,步千洐如何能拜?步千洐一拱手,不卑不亢:“前辈,师父他……已于两个多月前去了。”

  左首老人正是靳断鸿的父亲、退役大将军庞清池,闻言上前两步,接过步千洐手中骨灰盒,踉跄着坐下,抬手轻轻抚了又抚,默默流下两行热泪。

  破月道:“前辈,师父去的时候很安详,大胥亦待他极好,并未为难。”

  她一开口,那和尚倒是抬眸看她一眼,旋即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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