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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她穿过前门,迫不及待地脱衣服。夹克在扔向椅子的时候掉到了地上,她蹦蹦跳跳地一边向浴室冲去,一边试图脱下一只湿鞋子。一只鞋子掉到地上,凯茨一个单脚跳,又抓住了另一只脚,木地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总算脱下来了。”她气喘吁吁地撞开浴室的门,声音却还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凯茨飞快地脱下衣服,只剩下还算是干的白色内衣。她把衣服一团就塞到了柜子里。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拿磁带,放进汤姆的立体声录音机。她突然意识到应该把门从里面插上。再过一个小时汤姆就该回来了。要是他看见自己只穿着胸罩和内裤在起居室走来走去,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磁带是她自己剪辑的健美操音乐:开始是热身运动,接着是伸展运动,然后就该锻炼腹肌和背部肌肉。伴着《蓝色多瑙河边上的小屋》,凯茨跳起健美操来。先把脖子向两个方面各转了几圈,接着伸开胳膊,尽力上举锻炼身体一侧的肌肉。随着摇摆的音乐,她双腿并拢,站直双腿,胳膊尽力上举,然后又尽力下伸来够地板。如此做了几次,感觉好了一些。麦克的音乐结束后,凯茨深呼吸两次,站直了等着下一首曲子《太阳之舞》。跟着拍子,双臂与肩平后拉伸,向前冲拳,再平举,摆成个十字架的样子。接着是下蹲,将所有重量集中在大腿上,压四头肌,继续出拳,摇摆,一会儿身体热了起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做完这一节后,凯茨大喊一声,又跟着大卫·李·罗斯的《灵鞋》开始锻炼腹部和背部。脊椎紧贴着地板,一条腿平伸,她用胳膊肘尽力向一个膝盖够去,然后是另一只胳膊肘、另一个膝盖。她已经感到收紧的腹部肌肉发出的热量。然后是难度更大的让背部躬起离开地板,她也完成了。在做骨盆上翘动作时,她想起了瓦莱丽,心中一阵莫名的感伤。

  许多跑步运动员上身缺乏真正的力量,凯茨想成为一个例外。她每次都会花五六分钟做十个俯卧撑对个蹲立二十个仰卧起坐和十个三头肌伸缩练习。但今天不做了,已经锻炼了五十分钟,汤姆就快回来了。凯茨看到地板上滴落的汗水,感到身体已经舒展开来,自己很强壮也很性感。她拣起夹克,打开插销,冲到浴室,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将水放进浴缸里,高声唱起《灵鞋》来。

  凯茨听到了汤姆的钥匙在锁眼里扭动的声音。她从浴室探出头,对他喊道:“别做饭了,汤姆,我们出去吃,已经订了位。我请客!”

  十分钟后凯茨从浴室的蒸汽中钻出来。麦金尼斯又在喝他的杜松子酒。她的头发很湿,一缕一缕的,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神色,温柔的笑了笑。“我并没有预定什么地方,汤姆。但是我请客,我们到哪儿去?”

  麦金尼斯没有说什么,只是举了举杯子——有个问题。

  “请问。”凯茨说。麦金尼斯没说话。她建议去拿波里餐馆:“你一定知道,汤姆。我们可以步行去那儿,就在巷子里。”

  “我知道那地方,”麦金尼斯说,“你撒谎越来越容易了。”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听你说不。”

  “我不会说不的,”他说,“你要告诉我你要搬出去,不是吗?我还可以从中得到一顿免费晚餐。”

  拿波里是间意大利小餐厅,在冬季的周二很安静,两人都认识这里的老板。汤姆和凯茨坐在一个半明半暗的角落里,凯茨面朝里间,汤姆坐在对面,背对其他就餐者。汤姆在菜单上要了一些烧烤的红鳟鱼,凯茨点了主食,还要了一瓶她喜欢的卡天努威士忌。在要了蒜泥面包后,他们谈起了那个案子。

  “那人是什么个样子,凯茨?”

  “大块头,容易暴躁,单身,不穷,钱也不多。”

  “他是跑步爱好者吗?”

  “他跑步但不是俱乐部成员,即便参加了俱乐部那他也同时在多个俱乐部挂名。这也可能是个独行侠。”

  “为什么让林赛尔警官来联络俱乐部的秘书?”

  “我几乎不能对他说不,汤姆。”

  “他有多强壮?多残暴?”

  “他至少六英尺二英寸,甚至六英尺三英寸或者六英尺四英寸,至少二百二十磅,也许还要更重一些。除了对女人的残暴以外,他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绅士。”

  “我们找他的时候,他会乖乖就擒?”

  “我不这样认为,汤姆。我认为他会殊死抵抗。甚至会逼我们动武。他对任何东西都有气。他想受到伤害。”

  “讲一下他怎么干的?”

  “他首先会选择一场比赛,在体育用品商店和运动杂志上有各种赛事的广告,以正常程序报名参赛。他会早一步到达比赛地点,四周平静,他四处溜一圈,然后找一个地方观察其他选手的到来。他从人群中选择一个。也许选择了二三个目标。比赛开始前,他来到起跑线后不远的高地上观察。赛前五分钟,道路上已挤满了人。前面的是瘦高个的,会有一两个女的。接着是参加各种体育锻炼,体格健壮、肌肉发达能跑三十三四分钟的。然后是有经验的老运动员,女人多了几个。再往后还有一般的俱乐部成员、凑热闹的附近居民,这里有许多女人。他仍旧坐在高地上。面前一双双腿经过,白的,粉红的,棕色的。他闻到各种气味,身体的热量、香水的味道。人们如潮般走过他,人越来越多了。扬声器响起来,他站起身来要从人群中挤出来。人群喧闹而拥挤,他越来越生气。

  “突然间,他终于和众人分开了,站在人群之外。阳光照着他的脸,轻风拂过面庞,他感到如此放松自如。这些人!他们推搡他,超过他,蔑视他,踩了他的脚,在经过时有人还拍他的肩头,甚至有人对他挤眉弄眼。他仿佛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凌辱,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餐馆里很暖和,他们餐桌以外的空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其他就餐者像是迷雾中的幽魂。这个餐馆里,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这一张桌子,只有他们俩人。凯茨闭着眼睛,缓缓道来。

  “发令枪响了,前排的运动员们飞快地跑起来,其中有一个女的。一两秒之后才会轮到我这样的。后边的人们还在往前走着,看着自己的脚。比赛已开始了十五秒钟,最后的人刚站到起跑线上,活动一下,开始慢跑,队伍会延伸几乎一英里远。他跪下来,因为鞋带没有系好。他离最后一个跑步者有三十码远,那是一个有银白头发的小妇人,她梦想能一口气跑完全程。他站起来,做个鬼脸,最后一个开始在后面有节奏地慢跑起来,他在计算,或是找什么人。”

  凯茨睁开双眼,长吁一口气。麦金尼斯把手掌盖在威士忌酒杯上,闭口不语。凯茨看着他闪亮的眼白和又大又黑的眼球,这后面似乎还隐藏着一丝让自己琢磨不透的什么东西。“没有父亲,”她说:“而且我认为他母亲去年夏天死了。”

  “什么?”麦金尼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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