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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12

  又是3个星期飞逝而过,每天的生活依然是老路子。凯茨还是继续进行治疗,除此之外,每天例行公事似的一定会去休闲池游游泳,跟那些小伙子们绕着泻湖跑上5公里,隔一天还会打打羽毛球。

  前两周发生的事随着时间已经烟消云散,来做理疗的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琼斯一家已经离开,那个跳高运动员肯尼斯也结束了休假,临走时还羞涩地对凯茨说了句“下次见”。那个不太友好的比利时自行车运动员离开时正好让凯茨碰到,看样子他也不是很高兴。

  不知为什么,凯茨就是不喜欢爱德华·普拉特,尽管他没什么让人讨厌的地方。那天凯茨去见艾娜时,正巧见到他在接待处结账。她假装友好地冲他微笑致意,可没想到他竟然阴沉着脸皱了皱眉头,“去你妈的。”凯茨心里骂了一句,

  她们最终也没去成格拉修莎。乌特3个星期的疗养假把艾娜弄得狼狈不堪。她从早忙到晚,连吃饭睡觉都是见缝插针。凯茨也只好凑合着和一群陌生人骑自行车代替增氧健身运动。她也试着去上过瑜枷课,尽管太难,但也让她发现了自己身上以前不知道的潜能。训练总的来说很成功,凯茨恢复得很好,行动越来越敏捷自如。到第三个星期和第四星期,她已经可以毫不费劲地在10公里赛跑训练中拿个女子第一。

  假期终于结束,该走了。

  对凯茨来说,向艾娜·贾森告别真是件令人伤心的事。她知道自己不只会想念艾娜这个人,还会怀念她的指头。在这5个星期中,凯茨的步伐加大了,膝盖抬得比以前高了,并且成绩也上升了。腰围减少半寸,体重增加1英磅。状态极佳。

  和克里斯蒂安·格林共进的那顿晚餐是在伊文托餐厅。有关马修·布莱克的情况,也有喜讯传来。据说他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已脱离危险。第二天,汤姆·麦金尼斯还从英格兰打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在离布赖顿不远的地方,薇娥尼卡正被人悉心地照料着。

  乌特·菲尔德回来上班时,看上去恢复得还不错。通盘考虑起来,应该说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凯茨现在感觉极好,健康而松弛,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境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平和了,只是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觉得有些伤感。她已经和艾娜交换了地址,她知道她们一定会保持联系。

  在凯茨临走的前一天,克里斯蒂安·格林交给她一个盒子,让她转交给凯文·金的母亲。里面有一些私人物品,几块秒表,一本跑步记录和一些钱。这些东西是收拾金的遗物时漏掉的。凯茨说她愿意帮忙带回去。现在她行驶在通往机场的道路上,又陷入了深思,那些令人伤心的事情——凯文的惨死,马修的意外,以及琼斯的溺水和汉斯的自杀——似乎都已烧成灰装在了这个沉甸甸的小盒子里了。

  13

  波音757飞机准备降落到盖特威克时,凯茨醒了过来。她既没看机上放映的电影,也没吃供应的那顿饭,只是喝了点舒适南方加冰和可口可乐。以前坐飞机总觉得不舒服,从来睡不着觉,可这次……邻座的两个中年人也在打盹。凯茨还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死过,天堂就是没有痛苦的生活的再现。

  波音757从南安普敦和怀特岛上空越过,还像吊她的胃口似的在布赖顿上空绕了一下——凯茨好像看到自己走时没关公寓的灯——最后还经由克罗利向下滑行。她已提前从阿里希夫打电话叫瓦莱丽到机场接她。从电话里听他好像有点冷淡烦躁,也许是因为在桑塔时,凯茨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亦或是他已决定在美国工作了。凯茨还是搞不清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就连对于瓦莱丽的感觉,也是难以确定,她爱他,为他哭过,可在兰萨洛特时,却几乎没有思念过他。

  以往凯茨总是以工作为由来为自己的不够投入来开脱。这次得换换借口了。她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脸和他背上结实的肌肉块。这时她突然明白,不同的凯茨有着不同的需求。凯茨是个多面人,是吉基尔,是海德,是海德的男仆,是他的送奶人,是住她隔壁的那个家伙。不知哪个凯茨会和瓦莱丽或别的什么人定下心来过平静的生活,更不知如果他得到其中一个凯茨,其他的凯茨也会跟着留在他身边吗?:

  凯茨并没有觉得不高兴,只是有点不确定的感觉。她需要把生活中遭遇的的意外作为自己短期目标,这样她的最核心的问题就不那么明显了。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也可能是某个心理学家曾经说过,球迷都有类似的隐藏着的需求。如果星期六有一场精彩的比赛可以关注,那为什么还要关注生活中诸如爱情、贫穷、死亡这些烦恼事呢?

  她当警察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呢?交给我几个案子,给我一点线索,让我去面对危险。既然我要去面对这些,既然我要和渣滓、反社会分子、疯子打交道,那么就请你原谅我的其他缺点吧,请你原谅我的脆弱吧,否则这些事情可能就得你自己来处理了。

  人们从小到大不停地追求一个个目标,陷入一张张情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遇到挫折时,男人们总是需要通过做爱来发泄,而女人们则需要男人的温存。是不是正是由于人们需要停止思考,暴力才产生的呢?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她才一直没有找到真正正确的人,正确的工作呢?

  凯茨觉得耳朵胀疼胀疼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擤了擤鼻子,顺便活动活动下巴以缓解飞机的压力。“油和水”,瓦莱丽曾说过他们俩就像油和水一样不相容,她心中暗想。“二者混合就成了乳胶。”乳胶是决不会静止下来的,一旦处于静止状态就会分离成油和水。越搅动,就越粘稠,但油和水总是分离的。

  这时,随着引擎的巨大轰鸣声,飞机终于降落在英格兰土地上了。其实她并不害怕坐飞机,可又为什么在降落前会有那么重的思想负担呢?也许她会嫁给瓦莱丽。

  如果他向她求婚的话。

  机上所有乘客都开始忙乱起来,他们拥挤地终于排成一队,然后静静的等着门开。而凯茨依旧耐心的坐着。前面有个婴儿突然哭了起来,凯茨闭上眼睛,竟然慢慢的睡着了。不过她很快醒了过来。想到眼前的一切,不由心中恼火起来。生活?别再跟我谈什么生活!

  她所有的行李就是在头顶行李架上的凯文·金的那个小盒子,所以没必要去挤。等到舱门一打开,这些旅客们马上就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他们会立刻想起当初是什么事情迫使他们不得不借度假来逃避出去。等他们走进机场下客区,他们可以在等候行李的时候再好好沉思一会儿。

  行李传送带会缓缓移动,把箱子一个个送出来。

  只有一个。

  一辆幼儿推车,不知是谁的风帆冲浪船。

  一辆自行车。

  就这些破东西有什么好挤的,唔?瓦莱丽会向她求婚吗?她嘴里会不会有难闻的味道?薇娥尼卡·戈达德还好吗?莫伊拉告诉比利了吗?

  凯茨去桑塔时带了两个箱子,后来因为她买了一些体育用具,所以在那儿又买了一个漂亮的耐克旅行包。第一批传送出来的行李中就有她的这个旅行包。凯茨不由得很恼火,因为这意味着她的另一只箱子肯定要最后一个出来,说不定布满灰尘,上面还有个标签“无人认领”。最后,凯茨终于跟着那些推着手推车的旅客们离开行李厅,当然她是最后一位。大家都很疲劳,直挺挺的像游魂一样飘着走。凯茨突然明白她面临的一切又会像原来一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没有跟大家一起往班车上使劲挤,这没什么必要,也毫无意义。凯茨不慌不忙地推着行李车刚要准备上车,发车时间到了。“嘶”的一声,车门就在她面前关上了。她只好望着车厢里那一张张风尘仆仆的金鱼脸徐徐从她面前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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