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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要到曾经叫全苏翻译中心的机构去查阅档案,还挺费时间。娜斯佳性急,害怕误事,但是加快事情进程又不取决于她。终于,她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久卢阿.Ж.-X.代分析逻辑基础。法文。订户:苏联科学院。接订:1967年5月12日;完成:1967年9月26日。原稿篇幅26.5印张,译稿篇幅27.3印张,共打印5份:订户2份,国立列宁图书馆1份,莫斯科大学1份,全苏翻译中心1份。”

  看来,现存的五份译文本能够借阅的基本上只有三份。列宁图书馆根本不让进去,要有证件才行。当然,证件可以办,但是办证件需要时间,如果根据娜塔莎的请求,他们要在莫斯科寻找译文本,那就未必需要办理出入证。看来暂时先排除列宁图书馆。也不会到全苏翻译中心档案馆去找,第一,这样做非常复杂;第二,还需要查明那里有没有译文本。剩下科学院某个研究所的两份和莫斯科大学物理数学系的一份。这要好办一些。

  为了查明译文本在科学院的哪家研究所,又花去两天。让娜斯佳心中暗暗叫苦的是,藏有译文本的研究所竟然有两家。她原指望,这两份译文本会藏在同一个图书馆里面!如此说来,不得不同时“覆盖”三个点——两家研究所和一所大学。倒霉的还有,这三个图书馆对科学工作者和大学生敞开开放,大楼内没有通行验证制度,看来,任何人都可以毫不困难地进出这三个点。必须在所有三个点上守候娜塔莎·捷列辛娜的使者。

  只要凭借书证就可以在这三个图书馆借书。能办理借书证的要么是本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要么是其他任何机关的研究人员,有单位领导许可并经图书馆主管研究所的领导批准方可。与学术机构没有关系的人,要取得这种许可相当不容易。所以可以预料,来借译文本的人将采取不同寻常的行事方式。第一种方式:可能盗窃译文本;第二种方式:请求某个大学生或者科研人员用自己的借书证借出译文本。当然,不是无偿的。

  从这两种方式可以想见,来人不仅可能在白天上班时出现,也可能在夜间无人时出现。白天大摇大摆,不显山不露水地进入大楼,完全不必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大家离去,也实在枯燥无聊。半夜里撬开图书馆的门,从从容容地寻找需要的那本书,是小孩子都懂的事情。特别是如果事先略加留意,看看要找的资料放在哪里。它从何处拿来,然后送到何处去。比如,假装成一个爱喝茶的人,请一位富于同情心的女大学生借本资料只用五分钟,只看看两个公式或者定义,对她说,我是一个欠账很多的人,我手头上的书太多了,如果不把先前借的书还掉,图书管理员不会再借给我一本书。可是现在急需查查那个译文本。难道富于同情心的女大学生会拒绝吗?绝对不会。何况又不是说,要她把资料借来交给可怜的欠账人,然后就白天打灯笼都找不到他了。不,说的是让她把译文本借来,他就在这里当着她的面看看需要的内容,再由她把书还回去。这就行了。

  娜斯佳凭经验知道,无人问津的书一般都不放在书架上,而是堆在书库里面。对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说,要到书库里找到它谈何容易。如果久卢阿的著作正好是这种无人问津的书,那么略施小计就能让人把它从书库拿到外厅来。书出库后并不当天拿回去,而是过上两三天乃至一星期,等到需要还回去的书积得相当多的时候,再一并搬回去。在这几天当中,完全可以偷走译文本。

  侦查员分散了。米沙·多岑科去大学。科利亚·谢卢亚诺夫负责科学院的一个研究所,另一个就分给了娜斯佳。研究所所长是一位著名的科学院院士,久久弄不懂要求他干些什么,为什么一位女刑事侦查员要呆在图书馆里面。

  “如果您认为有某个犯罪嫌疑人打算在我们的图书馆行窃,”他说,“那我下道命令,让管理人员关好门加上锁。另外再责成夜班守卫每半个小时检查一遍图书馆。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在图书馆里面值班。这件事情是何等简单啊!”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娜斯佳耐心地解释,“我不需要偷窃被防止。我需要跟踪偷书贼,您明白吗?我需要看见他,看他把久卢阿的书带到什么地方去。”

  “您这番高论真有意思,”所长生气地回答,“您是想说,为了抓捕一个小偷,我们的图书馆应该失去一部稀世珍品吗?这我无论如何不能同意。”

  “维克多·伊万诺维奇,您的图书馆反正要失去这部书,既然犯罪嫌疑人决定就是从贵所偷。您关门上锁,加上十个夜间保安,可是贵所同事之中总有人要借书吧。用钱或者干脆利用盛情难却的心理,我保证,他会想出一个可怜兮兮而又合乎情理的借口,三分半钟就可以得逞。”

  “我预先通知图书管理员,这本书谁也不借,就说已经借出去了。”

  “为什么?如果您这么做,我们就抓不到罪犯了。”

  “您听着,请别利用我们的研究所解决自己的问题,拜托了。您的任务是抓捕罪犯,尽管去抓好了。而我的任务是保证研究所正常工作,其中包括为我的同事们创造开展学术活动的条件,条件之一是增加并且保全图书馆的馆藏。请您想别的办法去抓您的小偷吧。知道吗,民间有句俗话是怎么说的?不要在别人的凳子底下找斧头。”

  “您这么不好商量,我很遗憾。您是否应该想一想,这把斧头可能明天就要落到您的头上,如果您今天不在自己的凳子底下找到它的话。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您这种警察式的幽默太玄乎,我听不懂。”院士傲慢地回答。

  “遗憾,”娜斯佳重复道,“可齐斯加科夫教授却告诉我说,您是个知识渊博的人,有很强的幽默感。看来,是他错了。”

  “您认识齐斯加科夫教授?”所长一听又来了精神,“请问,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他的妻子。”娜斯佳用她那清澈、诚实的眼睛看着院士,坦然地承认。

  “您就是阿列克赛·米哈伊洛维奇·齐斯加科夫的妻子?”他重复问道。

  娜斯佳忍无可忍了,听任恼怒、愤慨在内心里汹涌激荡。她已经肯定,所长会满足她的要求和请求,现在他不会拒绝她了,但是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总是被当官的激怒,那些当官的喜欢把自己当成自己领地上的主人,而且这种强烈的主人感的基本表现,是把在这块领地上工作的人视为私有财产。如果他的图书馆丢失久卢阿著作的译文本,院士一定不会伤心欲绝。但是一个女警察认为可以拿他的财产冒险这个事实却让他气愤。与此同时,这位所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本研究所的同事们昧着良心把图书馆的藏书据为己有,典型的“你是这里的主人,不是客人,每一个钉子都从工厂里拿吧”。但是如果外人胆敢拔一根钉子,那丑闻会传遍欧洲。怎么,居然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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