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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娜斯佳很晚才回到家。走出电梯,她闻到了令人陶醉的煎肉香味。毫无疑问,这香味是从她的家里飘出来的,分明是阿列克赛从朱可夫斯基回到莫斯科了。她惊喜地闯进门,吊到了丈夫的脖子上。

  “廖什卡,亲爱的,我真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阿列克赛惊奇的是,他很少看见自己的夫人这样表露感情。

  “我想你了。”

  “别骗我。你闹了恶作剧,现在来讨好我。”

  “你说什么?”娜斯佳委屈地说,“我什么恶作剧也没有闹,房子没有烧掉,花瓶没有打碎,家里也没有发水,你别中伤我。还不如说说你那个热衷于政治的研究生是怎么通过答辩的。”

  “通过了,”廖沙简单地回答,“凑凑合合。我所有的学生中他是最丢人的,在委员会上我都替他害臊。”

  “难道有这么差吗?”她同情地问。

  “很差。好了,不说他了,扫兴。你有什么消息?”

  “哦,廖什卡,我能有什么新消息呀?一堆尸体。一堆麻烦事。顺便问问,你的观察能力新颖不落俗套,请你说说,‘黄金人’这几个字能引起你什么联想?”

  “心地善良、有同情心、慷慨大方的人。泛指人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不,不沾边。不是泛泛评价,应该是确指具体的人物或者事物。”

  “那我就不知道了。没有任何类比。”

  “你再想一想嘛。”

  “啊哈,这样还能吃得下东西吗?顺便提个醒,你是回家来了,不是上班来了。我饿了一整天,特地不吃晚饭,等你回来。”

  “对不起。我现在去洗手。”

  娜斯佳赶快换好衣服,洗完手,坐到桌边。“黄金人”尚未走出她的头脑,她无意识地把看见的一切都同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字联系起来加以比较。华丽的英国茶叶包装盒上印着一辆载着人的四轮马车,背景衬着平原风光。一只颜色鲜艳的中国大保暖瓶。“特法利”牌白色电茶炊。一个红色塑料瓶。窗帘上灰色和粉红色的花。坐在桌子对面的棕红色头发的男人,她心爱的丈夫廖什卡。该不会是指棕红色头发的人吧?她陡然回想,五起谋杀案和绑架案牵涉的人中有没有一个棕红色头发的男人。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她没有碰到过棕红色头发的男人。

  切下一小块煎小牛肉,她试图设身处地地从娜塔莎·捷列辛娜的角度去想。从这个姑娘不幸的生活来看,她的视野应该是非常狭窄非常独特的。既然她写出来“黄金人”,那就不必从太大的范围去揣摸其含义,诸如各个城市的市徽和金矿等等,只需从娜塔莎在这六年中可以接触到的范围去探索。

  然而她能接触到一些什么呢?娜斯佳搜索枯肠,回想在娜塔莎的床头见过哪些书。有爱情小说,这一点不错,很多。还有教科书,有中学的地理学、历史学、俄国文学、生物学。稍深一些,高等学校的,有物理学、化学、数学。数学书不仅有课本,还有数学专著,娜斯佳对这些书记得非常清楚,她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她自己就曾经上过数理学校,虽然在诸多数学课程中,现在她记得最清楚的只有程序编制,这也是因为经常使用微机分析资料的缘故,其余的都已经忘光了。

  “……阿霞!”她听见一声呼唤。

  她一激灵,才明白是跟她说话,但是她没有听见。有意思,她这样坐了很久了吗?

  “对不起,亲爱的,”她愧疚地笑了笑,“你刚才说了点什么?”

  “可不是说了一点什么,而是说了一大堆话。像个傻瓜似的对着你滔滔不绝,原来全都白说了。你在想些什么呢?”

  “在想‘黄金人’。想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正好,我刚刚想起来。不错,指的是一个黄金小男孩。沾边吗?”

  “小男孩怎么了?”

  “记得吗,我和你上中学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有一套《儿童小百科》。你有,我也有。”

  “记得。”

  “在生物和解剖卷中,有一则关于黄金小男孩的故事。有一个富有的酋长买了一个小奴隶,给他从头到脚涂上一层金粉。然而小男孩很快就死了,因为金粉不透气。这好像是一个织物透气性的例证。”

  “原来如此,”娜斯佳点点头,“就是么,可我居然没有想起来。”

  但是,涂上金粉的小男孩显然离题太远。但是她的思路,受到新的启发,沿着这个方向运转起来,弗莱明有一部写人的小说,小说名叫《金手指》。有几种版本书名就叫《金手指》。另几种版本书名不同,叫《戈尔德芬格尔》。仅仅是翻译不同而已。戈尔德芬格尔在英语中就是“金手指”。而“黄金人”英语念戈尔德曼·戈尔德曼,戈尔德曼……

  噢,上帝,当然,戈尔德曼的书《分析习题与定理》。是她亲自把这本书送给娜塔莎·捷列辛娜的。娜塔莎被绑架之后,她的物品中没有了这本书。就是说,她留了个心眼带走了这本书。钥匙就在这本书里。

  “廖沙,我马上需要《分析习题与定理》这本书。”

  “我马上拿来。”廖沙困惑莫解地耸耸肩膀,走出了厨房。

  几分钟后,他返回来。

  “那本书到哪里去了?它本来在书架上的,我一直都看见它。可是现在没有了。你把它挪地方了?”

  “是……不是……我把它送人了。”

  “阿霞,你怎么了?”丈夫担心地问,“你感觉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正常。”

  “你明白你说的什么吗?为什么你要我到房间里去拿一本你已经送给别人的书?而且,你能把戈尔德曼的书送给什么人呢?谁需要它?”

  她晃了晃头,想缓解一下麻木。

  “廖什克,你不明白。我确实把戈尔德曼的书送给了一个刻苦学习数学的姑娘。可是现在我需要这本书,很急。你能弄到这本书吗?”

  “有多急?”

  “非常紧急。可以认为我是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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