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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我的眼睛只是说我行动困难,但我会努力克服。这纯粹是生理状态,我相信它很快就会过去。”

  她笑了起来,把纸袋换到另一只手上。

  “我帮您提着吧。”记者才醒过神来。

  “不必了,包不沉。”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记者又打破了沉默。

  “我认为您这么有才华的作家很难生存。”

  “您已经说过了,”塔姬雅娜提醒,“上次说的。但我有其他的抉择吗?——生活就是这样的,不可能改变。——这虽然不是我说的,可我完全赞同。我生活在现实中,不会有另一种生活。”

  “您陷入了谜团,”她的交谈者热烈反驳道,“完全可以有另一种生活。您将自由独立地创作,无论任何时候,无论谁都不会恶意中伤您。您再不会受到欺骗,再不会被利用,您会得到帮助,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最重要的是,您不再感到孤独寂寞,您不再有被抛弃的感觉。这就是我要帮助您的。”

  塔姬雅娜停了下来,认真地看了看他,然后微微一笑。

  “这一切很美,但是我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我原本就是自由独立的。我不感到孤独寂寞,也没有谁欺骗我,利用我。至于那些恶意中伤的话,这很正常。没有谁能得到所有人的爱,每个人都会遭到别人的诽谤。逃避是愚蠢的。我也没有被所有人抛弃、苟活于世的感觉。请不要生气。我珍视您的热情,感谢您要给我的帮助。但是我不需要这些。”

  “不要马上拒绝,”他请求,“也许我的话说得过火,可能引起您的反感,但是,您还是考虑考虑吧。”

  “好吧,那我就再考虑考虑。”她出于礼貌,答应了他。她不想让这个可爱的人伤心。是他深切理解她的作品,并以读者的名义向自己的同行发出谴责。

  剩下的路途,他们偶尔交换几句关于报界和出版界的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从您的书来看,我觉得您不太喜欢新闻记者,”他笑着说,“您笔下从事新闻工作的人物,好像是精选的、令人讨厌的家伙。这是不是与您跟他们打交道时留下的不良印象有关?”

  “不,您判断有误。我同新闻记者关系好得很。他们的职业有一些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不能因为妇科医生使怀孕妇女流产就指责他杀人,这是工作使然。新闻记者向人泼了脏水又当众给他洗内衣,是因为报纸要赚钱,不然就会没活路。报纸销路越好,利润越大,这就需要尽可能激起人们的购买欲。接下来就很简单了:有什么样的居民,就有什么样的报纸。如果该国此时的居民为犯罪而愤愤不平,想每天都能读到诸如性变态、流氓败类、行窃和受贿之类的离奇事,那就投其所好。那么,一切都会入轨,报纸的销路会很好,会赢利。您瞧,根本不必去抱怨他们什么。”

  “您对我们的印象的确不好,”记者摇了摇头,“但您非常明智,塔姬雅娜。在您这儿,我甚至听到这样的话都不感到委屈。”

  “我们到了,”塔姬雅娜说,“谢谢您送我。”

  “您能再考虑一下我对您的建议吗?”

  “可以。”她很快地说。想尽快摆脱他,一扭身走进楼道,免得他向她索要电话号码,或者塞给她名片。再说他怎么可以知道她思索的结果呢?

  “为什么你不向我汇报托米琳娜的情况?我感觉你在逃避这个话题,遇到麻烦了?”

  “是遇到点麻烦,但我想很快就会克服的。”

  “我不喜欢你的心情,你的乐观我也不欣赏。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托米林娜不好摆弄吗?”

  “她拒绝帮助。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却一下溜走了。”

  “哼!我就知道你的办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您总是追求新奇,想入非非,发布一些谬论,臆想出一些鬼玩意,却不按准确无误的老办法去做。对她应当同其他人一样,调查她的个人情况,从相识到相互信任。而您竟认为凭借您的愚蠢的文学分析能弄清目标的性格特征。不可能!我早就怀疑这点,现在更确信无疑。托米林娜跟您所描述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您的招数对她不管用。”

  “等一等……”

  “不要打断我!要等到您得手,时间太长了。我们决不能放过托米林娜,她的知名度会给我们带来一大笔钱。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您遇到困难之类的话。别忘了,您给我下过保证。两小时后我等您拿出新方案。不要任何文学肖像描写,不要任何作家的空洞论调。我需要一份尽快把托米林娜弄到我们这儿来的清晰准确的行动计划。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不要留下孩子。他会绊住她的手脚。为了孩子她能忍受一切:丈夫的背叛,孤独寂寞,您为她制造的一切。要没了孩子,她就是我们的了。两小时后把计划拿给我看。”

  在乌兰诺夫协助下弄清是谁泄露了“格兰特”私人侦探所的机密——更重要的是谁得到了这些机密——毫无结果。侦探所的侦探协同找出了登载署名为“海伊娜”的文章的那个人。调查这个人是否同“素面朝天”的那些特约嘉宾有来往,整整忙了一夜。结果非常令人吃惊:没和任何人有接触,除了惟一一个没被列入乌兰诺夫提供的名单的嘉宾外。换句话说,正是这个人上演播间没有破费一分钱。他是某个奇怪的旨在帮助陷入危机的人们的慈善基金会的组织者。每个付过款的节目特约嘉宾都是偶然来到直播间的,因为这些嘉宾不下五十人。因此登载文章的人与基金会的人的接触可以看做是巧合。

  娜斯佳最先想到的就是乌兰诺夫没有说出所有的人。要么忘记了——记住这么多付过款的人不太容易——要么不想说出这个人。为什么?必须尽快弄清。

  尽管乌兰诺夫在上次谈话中很坦白,可是娜斯佳还是觉得他有所隐瞒——根本没有什么杀手,只是有人故意愚弄了他——这对他触动很大,所以他讲出了安德烈耶夫从中弄钱的人的名单。但他对某件事一直闭口不谈,这点,娜斯佳确定无疑。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向他提出她所发现的问题。她清楚只有来个猝不及防,乌兰诺夫才可能交代。显然,他没有供出所知道的一切,那就要留一张王牌,以便必要时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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