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玛丽尼娜 > 我死于昨天 | 上页 下页
九一


  “你已经观察戈托夫齐茨多久了?”塔姬雅娜问。

  “一星期了。”

  “对雇佣者都做了调查吗?”

  “这是肯定的。都让我背下来了。我们当即就复印了所有的材料。拿回去后大伙当即就把上面提到的人的材料一一翻查了,结果什么也没发现,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就跟你和我一样。有搞科学研究的,有医务人员,病人,还有出版社的主编,他们出版的一本书里有两章提到了戈托夫齐茨。应该说,他是个不善交际的人,平时连门都不大出,现在,我看是根本就不出去了。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找戈托夫齐茨本人弄清真相,要么就是找到事务所那个人,问他把消息卖给谁了。”

  “要不,我今天去找戈托大齐茨一趟?”

  “你?你还在上班呀?你这会儿应该去休养才对。”娜斯佳感到很诧异。

  “作告别演出嘛!”奥布拉兹佐娃打趣道,“让我试着跟他谈一谈,只不过我跟他只是谈我的女魔法师的事,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你我会知道他妻子被杀以前的事,这样他谈起来就会更自由一些。当然,前提是,他确实有所隐瞒。”

  这主意使娜斯佳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除此之外,她还必须去趟茹科夫斯基街。公公做了手术,昨晚她和阿列克赛在医院守到半夜。她和丈夫什么都谈,除了他们之间怎么产生矛盾这个问题外。不过她感觉到列沙已经不生气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应该和他在一起,因为他正为父亲的事难过,不幸随时都会降临,不能让齐斯加科夫一个人留在那里。

  下午6点整门响了起来。他习惯地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了。六点钟,应该是她,刑侦处的卡敏斯卡娅,众多调查尤丽娅被杀案的侦查员中的一个。可是在门口却站着另一个人,一个在他看来一定是多产妇的肥胖的孕妇,这次又打算做妈妈了。他先是吃惊了一下,随即就平静下来。每当吹毛求疵、没完没了地问问题的格梅里亚或是俊小伙列斯尼科夫来时,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时刻担心他们会对他设什么圈套。女人怎么说都好办一些,再说又是这么个挺着大肚子的。

  已经过去快一个半小时了,可他坐在她面前,也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些什么。倒不是听不懂她说的话,词、句子都明白,可大脑就是排斥去理解她的意思。

  “您有她的钥匙。我知道它过去在您这儿,现在它在哪儿?”

  她这已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问他这个问题了,可他始终不能回答。

  “好吧,我自己来回答。”女侦查员平静地说。此刻不知什么原因戈托夫齐茨突然之间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来了。她上次和这次来都说过自己的名字,可他还是没能记住。

  “在您最后一次从英娜·帕施科娃家出来后,您把它扔在了米亚斯尼茨卡亚大街上。我不问您为什么去找她,这一点我很清楚。您利用了她的免费劳动力,剥削她的才智,以便使自己在患者眼中是一个富有极强洞察力的高水平的专家。您带着什么去她那儿?是鲜花还是香槟?亦或是录有您同患者会面时谈话的口述录音机?她这些年一直深爱着您,并且一直都在向您证明,她也会点什么。可能,您在这一点上一直有所怀疑。总之,您让她明白,对她评价不高。

  “于是她就竭力向您证明,您是错的。您是否还记得,曾几何时她专门跑到您那里给您看她的毕业论文?您应该也还记得,她是如何申请被派到您所在的医院,您所领导的科室去实习?若说你们之间仅仅是实习医生和科主任之间的再普通不过的、毫无新意的罗曼史的话,那整个是胡扯。你们两人在这之前很久就好了,英娜还怀过您的孩子,只是孩子最终没能生下来。您敢说您对此事一无所知?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我不要求您对我所说的做肯定或是否定的答复。我只是希望您能告诉我,你们最后一次会面时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什么要把钥匙扔了?”

  说完,她沉默不语,一只手支着下巴,用她那深灰色的眼睛耐心而又专注地看着他。他一直默不作声。

  “您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会走的。”她说。

  他还是缄口不语。他回想起了当时笼罩着他的极度恐惧。那天,他习惯地用自己的钥匙打开英娜家的门,进去之后,就看见她躺在血泊中,显然是遭受毒打,面部表情痛苦不堪。他没杀她,没有。他从未对她动过手。他崇拜她,称赞她,如同称赞那些能做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的人一般。

  他没有杀害她。但是他置她于危难之中而不顾,尽管他当时完全可以叫医生来挽救她。他在沾满了血的躯体面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扭头离开了,轻轻地关上门。一走出门,就把钥匙甩了。

  “我没杀害她。”他终于挤出了几个字。

  “我知道,”侦查员低声说,“没有人会杀害一只肚子里还有蛋的母鸡的。英娜是您的左膀右臂。事实上,她就是您。因为您这个心理分析医师水平是很低的,您所有在医治病人方面取得的成绩都是她的功劳。一般情况您尚可应付,稍微复杂一点的——您就得去找她求助。您是老老实实地说求她帮助呢?还是继续做出一副考验她的样子,把您同患者之间的谈话的笔记给她看?”

  “我爱她。”他嗫嚅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不是真的。”她从容地给他纠正,“是英娜爱您,而不是您爱她。她疯狂而又忠实地爱着您,您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对此无能为力,尽管她在分析别人的问题时,可以做到游刃有余。有几十位妇女为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摆脱男人,希望能不依附于他们而来求助于英娜,她都一一给她们解决了。可轮到自己头上,就无计可施了。而您,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正是毫无羞耻地利用了这一点。您能告诉我,您妻子知道您同帕施科娃的关系吗?”

  “不知道!”

  他急速、大声而又自信地说出这句话,似乎单单这个想法就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您清楚地知道?”

  “是的。尤丽娅永远也……不!您怎么会这么想?她不可能知道的。”

  “可能,她对此产生过怀疑也说不定?您想一想,有没有说过什么……什么引起她警觉的话?或是,做过什么不太寻常的事?”

  “没有。您为什么问起这个?难道尤丽娅给谁说过,她怀疑我的忠诚吗?”

  “我认为,最让她恐惧的倒不是您对她不忠,而是对您能力的怀疑。她怀疑您并不是她应托付终生的人。您——只是一个非常一般的精神病医生或者说是心理分析家,而根本不是所有人眼里的专家,可他们却付给您很高的报酬。顺便问一问,英娜收到过您付给她的咨询费吗?还是无偿为您服务,任您剥削?”

  “您怎么敢这样说话!”戈托夫齐茨一下提高了声音,可这声音在她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又戛然而止了。“我求您不要这样说。不管您怎么想,我是爱英娜的。尽我所能地去爱她。”

  他明白,现在到了该什么都告诉她的时候了。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不是因为他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被人揭穿了,而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了。那种终日令他惶惶不安,烧灼他内心的恐惧干扰着他的思维、呼吸和生活。他无法再忍受这种折磨了。他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希望能够对他有所帮助。

  可他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不知怎么却直瞅着女侦查员身上穿的一件轻软的浅灰色外套。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女人的名字,可她穿的这件外套很像他母亲曾经穿过的那件,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了。他会告诉她一切的一切。正因为她,这个胖墩墩的、不慌不忙的、善良的女人,与恶毒的、好怀疑人的格梅里亚和彼得罗夫卡来的古怪丫头不一样,跟他们在一起总令他产生恐惧感……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