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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嗬,瞧你这双贪婪的眼睛,还有这双贪心的手。”戈尔杰耶夫笑了,“应该给你开些治贪心病的药片,开得多多的。你别拿这双眼睛瞪我,尽管你现在办的案子很重要,但不管怎么说,在我眼里你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现在你最好给我说说,死者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的丈夫如何触怒了自己的妻子,以至于她让人跟踪他?”

  “原因无非是二者之一:或是金钱,或是女人。一切罪恶都是源于它们。”探长富有哲理地说。

  “源于谁?源于女人?”

  “也源于金钱。尤丽娅被牵扯到税收方面的案子中,她非常害怕她的丈夫向国家隐瞒了什么,她很爱惜自己的声誉。显然,她怀疑她丈夫实际挣的钱,比告诉她的还要多。”

  “根据我们的情报,这些怀疑都是毫无根据的,”戈尔杰耶夫说,“戈托夫齐茨除了个体医生活动外,并未参与其他什么活动。这已经是精确核查过的。”

  “那就是因为女人了,”格梅里亚叹了口气,又开始擤起鼻涕来,“对不起。真见鬼了,不知是怎么得的感冒,真是莫名其妙!外面天气很暖和,而且我连一场雨也没淋过,可是却弄得鼻涕不断。”

  “不,鲍利亚,反正我还是不明白。”上校固执地摇着头,“如果怀疑丈夫不忠诚,为什么要派人跟踪他?你就给我解释这一点:为什么?”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了及时对他予以斥责并且使他能回到夫妻生活的轨道上来。否则,如果对此类事体不闻不问,那就会弄到离婚的地步。”

  戈尔杰耶夫深沉的目光凝视着他。

  “哎,鲍利亚,现在已经没有人敲打你了,什么时候你才能不拿自己来衡量其他所有的人呢?你有四个孩子,这样一来,对你妻子来说,离婚不啻为自然灾难,因为孩子还那么小,还得抚养再抚养。可是对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来说呢?她只有一个孩子,而且还安排得很好,住在伦敦的表姑家里,在条件很好的英国学校里读书。而尤丽娅本人经济上完全独立,人长得很漂亮、很娇贵,年仅三十六岁,就已经是一位国务活动家,拥有很好的职业,熟人成群,也拥有一些崇拜者。据她的熟人和朋友反映,她是一个很有教养、非常聪明的女士。那么,请原谅我这么讲,她为什么如此害怕离婚呢?为什么她要雇侦探来跟踪丈夫呢?鲍利亚,这究竟是为什么?这可是有失体统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格梅里亚说,“那就是说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她担心会有非法收入。反正不是这样就是那样。”

  “鲍利亚,你清醒清醒吧!”戈尔杰耶夫生气地说,“我理解你现在身体不好,可能因为伤风感到脑袋发沉,但是你也得二者取其一:或者你去生病,或者我们继续讨论案件。”

  格梅里亚很吃力地抬起眼皮,他的眼皮时不时地往下耷拉,以免讨厌的日光刺激到眼睛。他把手掌放到了额头上。

  “好像体温升高了,”他用干哑的嗓子作出了判断,“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您这里可以弄点儿热水吗?”

  “要喝茶吗?”

  “不,就要点开水,我用它冲感冒冲剂。”

  “会有效吗?”

  “会感到好一点。不,不是开玩笑,15分钟后体温就会降下来。过后体温确实还会再升上来,但是可以挺两至三个小时。”

  有人给格梅里亚端来一大缸子开水。他把一小袋混有茶糜子的感冒冲剂倒了进去,然后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科洛布克·戈尔杰耶夫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那目光就跟人们通常感到什么事难以理解时一样——人怎么能喝这种东西?

  “很难喝吧?”

  “没有的事儿,很好喝,就跟加了果酱和柠檬的茶一样。”

  “药不可能好喝,”戈尔杰耶夫非常坚决而自信地说,“药理应难喝,因为它要使人在第一次服用时就明白,得病可不好受。如果药很好喝,而且治疗起来让人很愉快,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欺骗,对身体不会有任何益处。你把这东西扔了算了,鲍利亚。我看,最好还是给你倒杯酒吧!”

  “您干吗?倒什么酒啊,我还要和您谈工作呢。”

  “得了,喝你的饲料汤,吃你的毒药吧!”戈尔杰耶夫失望地挥了挥手,“我先让空气流通流通。也就是说,我们已经确定,使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感到不安的,并不是因为出现了另一位女对手,而是因为她丈夫的非法收入。但我想知道,为什么她恰恰现在才开始对此感到不安?为什么不在一年前、三个月前,或就在今年四月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她对丈夫产生了怀疑。她不会是随随便便、无缘无故地发神经才想起这么做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同意吗?”

  格梅里亚默默点了点头,继续喝他那缸滚烫的药汤。

  “而在星期天发生了季马·扎哈洛夫的事情以后,我们不得不承认,死者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是对的。在按照她的要求对戈托夫齐茨进行跟踪时,侦探们发现了一个人,此人对这些活动极不喜欢。鲍利亚,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在戈托夫齐茨的熟人中找出这个人,鲍利亚,此人就是凶手。让这些议会里的争吵、新闻记者们的调查统统见鬼去吧!这几条路都进了死胡同,我们在这个死胡同里停留了整整一个月,而凶手却躲在角落里看着我们,发出卑鄙的窃笑。如果不是扎哈洛夫偶然发现了那个把尤丽娅雇人的信息卖给凶手的那个人,如果此后他不遇害并且没来得及把那个家伙指给娜斯佳的话,我们是绝不会相信娜斯塔霞关于私人侦探所的假设的。你同意吗?”

  “嗯,是的。”

  格梅里亚一口把药喝干,用手帕擦了擦脸上冒出的汗水。他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太好,戈尔杰耶夫打心眼里同情他。

  “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您是我的朋友吗?”探长嗓音嘶哑地问。

  “我是你的老师,”科洛布克笑了,“而你对我来说永远是个孩子。对了,这一点我好像已经对你说过了。你想说什么,擤鼻涕的小子?”

  “由于我对您怀有无限感激之情,还由于我对您苍白鬓发一直怀有敬意,所以我才不会生气。”格梅里亚回答说,并且轻松地笑了笑。

  “有什么可生气的?”上校感到很奇怪,“因为你确实是个擤鼻涕的小子,这不,你的鼻子还在呼哧呼哧地响嘛。”

  “请您把列斯尼科夫从这个案子调走。”格梅里亚突然开口说,他强忍住没让自己咳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请您把列斯尼科夫从我这里调走。”鲍里斯·维达利耶维奇重复了一遍,“我和他没法在一起干,不会有好结果。”

  戈尔杰耶夫很认真地看了看自己过去的学生,然后摘下眼镜,习惯地把弧形眼镜腿塞进嘴里,按惯例,这说明他正在沉思。

  “您不要以为我是在意气用事,您的列斯尼科夫根本不信任我。他不是自以为非常聪明,就是脑子里想着其他什么,反正他对我说的每句话,都有不同理解,而且还对此毫不隐瞒。我干吗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干吗非得忍受他和我在一起?最好把卡敏斯卡娅给我,我和她在一块干过,配合得很好。”

  “你就忘了娜斯塔霞吧。至于伊戈尔,我再考虑一下,鲍利亚,你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列斯尼科夫是个好小伙子,办事很认真。你是不是有点自以为是了?”

  “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我对任何事从来都不自以为是。尽管你说过,我原本是个普通警探,现在仍然还是,但我毕竟已经是一名探长了。探长对任何事都不能自以为是,他或是有能证实其真知的证据,或是没有。而‘以为是’还是‘不以为是’,这是您的那一套,哎呀,轻松些了,这药真不错,您真不该贬低它。所以,维克多·阿列克赛耶维奇,这就是我想对您说的。或是您让卡敏斯卡娅到我领导下的组里工作,或是我不再撒谎,也不再为她擅自行动打掩护。我们就这样说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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