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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唉呀,季马,对我来说这和早上5点没什么区别。一般说在白天3点以前我还不能算个人,而是一个睡眼惺忪、性别不明的家伙。一过午夜1点我的生活才算开始。按说是该睡觉的。可脑袋却像上紧了发条一般闲不住,各种层出不穷、稀奇古怪的念头此起彼伏,我身上甚至会有一种类似于捕猎狂的东西油然苏醒。”

  “噢,假设我也同样知道,在你身上有时恰好是在早上5点开始苏醒的话,那会……”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起身去给娜斯佳又端来一杯咖啡。

  他俩坐在红色普列斯涅一家安静而又舒适的中式咖啡馆里。此时此刻,娜斯佳和德米特里·扎哈洛夫是这里惟一的顾客,其余五张桌子都空着,桌子周围孤零零地摆放着几把椅子。好在没有此类场合下典型的、震耳欲聋的音乐,使娜斯佳最喜欢的恰恰是这一点。

  “喝吧,咖啡癣。”季马把在他们谈话过程中的第三杯咖啡放在娜斯佳面前,然后坐在她对面,说。

  娜斯佳不慌不忙地搅拌着糖。她放下匙子,用手抚摸着扎哈洛夫的手。

  “季莫奇卡,我不喜欢别人明显暗示我那件不够理智的往事,因此,让我们一劳永逸地说定了吧:没有过这种事儿。对此事今后不予讨论。好吗?”

  “这怎么没有过呢?它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连我都记得很清楚。”他把另一只手放在娜斯佳的手心,笑着说。

  “有过,但不是和我,我求你了,季马……求求你。你不过是善于捕捉能把我拖上床的时机罢了。”

  “我不明白,”扎哈洛夫非常严肃地说,“怎么,回忆这事令你不高兴了?你对发生的事害羞了?后悔了?”

  “不后悔也不害羞。这件事是美妙的。但它已经过去了。过——去——了。今后不会再有的。因此,一般说谈论此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真可笑,娜斯佳,”他笑了,“你还没结婚?”

  “得了吧,”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把手抽了回来,“我结婚了。到五月份我成为已婚太太就满两周年了。”

  “而且,你当然会对丈夫忠贞不渝了?”

  “那是当然啦,”娜斯佳快活地笑了,“可幸运的是,他对此有所怀疑。”

  “我还是不明白,”德米特里拖着长声道,“为什么说‘幸运的是’呢?”

  “因为他怀疑我背叛了他,所以,昨天给我安排了一场醋海风波,而只是由于这一场醋海风波,我才想起来,戈托夫齐茨口述给我的电话号码,从前正是我给你打电话时拨过的。我坐在那儿心里想呀想,或许我真的为列什卡的吃醋提供了什么口实?于是,就想起了你。好啦,季穆利亚,让我们回头谈谈死去的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吧。你对她印象如何?”

  “是个女强人,很有个性。”

  “你是不是说她脾气古怪?”她追问道。

  “那倒不是,我不这么看。她的确很有个性。强悍、意志坚强、敢于直面难题,是遇事不会躲着走的那种人,我甚至觉得她似乎有意寻找反面信息。”

  “确切地说是什么?”娜斯佳开始警觉起来。

  “就是……”扎哈洛夫刹那间沉吟了起来,“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坏事,哪怕它就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也罢。他们像鸵鸟一样,会臆想出一百五十种解释和辩解,把头埋进沙土里。吸毒者的母亲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小伙子面色苍白、发青、吃饭没胃口、头疼,眼看着一天天瘦下去,母亲非但不引起警惕,反而对自己说,可怜的孩子,在大学用脑过度,被学业折腾苦了。

  “家里的钱和东西不见了,因为小伙子得拿什么东西换毒品,而母亲却宁愿说自己粗心大意,马大哈,就是不想一想儿子可能在偷东西。还有另外一类人,往往以为任何无害事实后面都隐藏着可怕风险,他们几乎当下就断定,发生的是一件最不好的事,而这位死者恰好就属于这后一类人。她怀疑自己的丈夫在于什么事,于是,立刻便动手收集材料。”

  “你让她去找谁求教去了?”

  扎哈洛夫列举了三个私人侦探事务所的名称,那些几天前他向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戈托夫齐茨推荐过的。

  “你在那几家事务所里有朋友吗?”娜斯佳问道,同时疾速把这条消息记在本子上。

  “有熟人。”

  “你不给我托个情面?”

  “我的情面于你有何用?那些人都是些正常的小伙子,又不会吃了你。”

  “那当然啦,可我不知道,”娜斯佳嘟囔道,“在人们未向我们提问以前,我们大家全都是正常人。可一涉及到具体问题,记忆马上就该出问题了。季穆利亚,跟我一块儿去找找他们,好吗?”

  “为此我能得着什么好处吗?”德米特里狡猾地眯起了眼睛。

  “你要什么吧?”她不假思考地应道。

  “我要你,行吗?!”

  “季姆卡!我们不是已经讲好了吗?”

  “你刚才还说:你要什么?我才敢要的。这么说,不行?”

  “打住吧你,”她生气地说,“这事不容讨论。”

  “为什么?让我们探讨一下。我们那次不是美妙极了吗,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娜斯佳叹了口气,又喝了口咖啡,然后掏出烟来。她还没想好,在这种场合下,她怎样把握自己才算正当。男人从未能说动她,可她也并未储存一套既行之有效、又不失礼貌、也不伤人的拒绝方法。

  “季马,你要这有什么用呢?列入清单,祝贺自己又有了新的性伙伴?我从不相信你真诚想望的就是这个。”

  他仔细端详了她一眼,随后笑了。

  “你非常漂亮。”

  “你疯了!你就不能不带眼泪地看我吗?丑八怪,别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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