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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沙拉在哪儿?给我看。”

  “就在这儿。”

  尤拉伸手递过一只不大的水晶玻璃冷拌菜盘儿。盘子里盛着的黄色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成一小堆,上面装饰着一小圈西红柿和香芹菜的茎叶。

  “你们那儿出了什么事儿?”传来了侦查员的声音,“家具为什么倒了?”

  “对不起,萨沙,是我站起来时不小心碰倒的。”娜斯佳不好意思地说。

  侦查员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重回房间去了。娜斯佳走到洁白发亮的灶台前,灶台上除了一只带叫哨的红色水壶外什么也没有。她打开烤箱。白色烤盘上放着四块肉,已经干了,是加干酪和沙拉子油一起烤制的。她慢慢直起了身子。

  “尤拉,她不是开枪自杀的。”

  “你说什么?”科罗特科夫猛地转过身来问道。

  “不是自杀,是他杀。”

  她刚跨进家门,就听到了电话铃声。打电话的是吓得要死的奇斯佳科夫。

  “天哪,娜斯佳,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你怎么没在家里过夜?到哪儿去啦?”

  “请原谅,廖沙。我没来得及通知你。后来耽搁了,忙得晕头转向……我们找到了婚姻登记处的那个女人,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你记得吗?”

  “记得。那女人怎么样?”

  “死了。我们一整夜呆在她住的房子里。”

  “可怜的人。”廖沙同情地说,“躺下睡觉吧,我很快回来。”

  她冲了个淋浴,躺到床上便像死人一样睡熟了。第二天,中午之后过了很久才醒过来。从厨房里传来的声音知道,丈夫回来了。她喝完咖啡,便开始收拾电脑输出名单的长长纸条。这些纸条铺在她房间地板上已经好几天了,再也用不着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女人。可惜,太晚了。

  廖沙在埋头工作。娜斯佳舒舒服服地坐在窗边圈椅上,拿起婚姻登记处拍的那张斯韦特兰娜的照片来。她仔细观看她那张脸,那双暗淡无光、躲躲闪闪的眼睛,那件雅致的黑色女短衫。不知什么东西使她不安,这张照片上有点什么不对头……

  谢卢亚诺夫打来电话,他一早便到已故的阿列科工作过的一个事务所去搜集情况了。原来,斯韦特兰娜·彼得罗夫娜更换住处的同时,也更换了工作地点。显然,原来工作的地方有太多人知道她和利万采夫的浪漫史。在新的工作地点她没跟任何人接近,只忠于职守,默默完成自己的职责,准时上下班,从不请假,也不迟到。总穿着黑色服装,显得优美雅致却难以接近。谁也不了解她的事。之所以她没去上班也没人找她,是因为现在她正在休假。

  原来工作的地方,人们记得她,那儿有她的许多女友,她们很了解她的事。她曾要出嫁,然而在最后一瞬出了什么岔子……婚礼未能举行的第二天,斯韦特兰娜仿佛变了一个人。她早晨来上班,递上一份退职申请。但在找到代替她的人选之前,她得再干两个星期。她一句话没说,点点头便走了。过了两小时又回来了,又是一言不发地把一张病假证明放到主任桌上,便出去了。一连两个星期谁也没见过她。后来她来了,冷漠却很干练地把工作移交给新的工作人员,收拾起多年来她工作台中积存起来的各种零星杂物,放进包里,便走了,这一次是一去不复返,甚至没同任何人告别。她的女友曾试过打电话给她,从她原来那所住房的新住户那里打听到了她的电话号码,但是阿列科谈话很冷淡,并请她们不要再打扰她。女友们生气了,就没再打过电话。

  快到傍晚的时候,安东来电话告诉说,在汽车里找到了挪斯佳的打火机。他问道:

  “你大概一直在找打火机,是吧?”

  “找到了就好,”她高兴地说,“那是丈夫送的礼物。”

  “过一小时我就送过来,反正我有事儿要到你们那个地区去……”

  娜斯佳头疼得厉害起来,不得不吃了两片止疼片,但疼痛并未停止。

  “你该到户外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奇斯佳科夫不容置疑地说,怜悯地望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和黑眼圈,“走,我领你散散步去。”

  “你工作吧,廖沙,我一个人去。在房子附近的长凳上坐一会儿,等等安东,他要来。昨天我把打火机忘在他车里了。他这就送来。”

  “你把他当成侍候公主的忠实随从了?”阿列克谢笑了笑,“当心,娜斯佳,举止轻佻招致不快。”

  “什么不快?”

  她低下头去系旅游鞋带。

  “就算你没爱上他,他要是爱上你,你怎么办?”

  “廖沙,他不可能爱上我。对我只能或者爱,或者忍耐。没有第三条路。只有你才会爱我这个又笨又不漂亮的女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别说了,”她不屑一顾地摆摆手,亲切地拥抱了他一下,“除了你,别人都不会。你这种稀有人种,世上不会再有了。好了,我走了。”

  她扣好外衣,打开门。

  “要是有人给我来电话,告诉他我过一小时准回来。要是有什么急事,我就在楼下,离接最多不超过十米。”

  娜斯佳下了楼,坐在长凳上。在室外新鲜空气里果然感觉好些。头痛减轻了,马上就想吸烟。娜斯佳看看时间,自言自语说:“再忍十分钟看看。”为了不去想香烟,她开始回忆韦罗尼卡·马特维耶夫娜·图尔宾娜的事。很想知道,她的担心到底有多少根据?可惜,自己对遗传学了解的太少,应该读读专业书籍,学点儿知识,工作上会用得着的。总之,学学生物挺不错。中学时她对这门课程马马虎虎,刚够课堂上回答提问用的。现在几乎什么也不记得了……她怎么又突然想起生物了?真有种说不出的不快。

  十分钟过去了,她决定再忍耐十分钟。头痛大概是因为吸烟太多。应该给身体一个机会休息休息。她刚才想到什么地方来着?噢,生物。中学里她学了些什么?先是自然,后来是植物、动物、解剖学和普通生物学。真可惜,这么多课程,学到的知识却等于零。关于解剖学她还记得什么?染色体……大概仅此而已。这么大一个题目,在记忆里只留下了一个术语。真是可怜。植物学还记得什么?花冠、雌蕊、雄蕊、果柄。也不多。天哪!为什么我想起这些感到这么不愉快?自尊心在作怪吗?

  也许她能再忍耐五分钟,头痛明显减轻了,不要去刺激,香烟只能坏事。

  她终于忍耐到安东那辆黄色汽车在她身旁停下来的时候。

  “迎接我吗?”

  “呼吸新鲜空气。”娜斯佳突然想起奇斯佳科夫关于安东的感情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因此小心地回答说。当然,任何迹象也没有,不过见鬼的事儿还少吗……但愿别发生这种事。

  “你在想什么?”他边问边把奇斯佳科夫在她生日时送的那只名贵的打火机递给她。

  “遗传学。”

  “遗传学?你没生病吧?”

  “没有,”她笑了起来,“我在想遗传性,在想,孩子在多大程度上像或者不像他们的父母。你见过我弟弟,是吧?”

  “亚历山大?是的,记得。他到过婚姻登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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