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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他咬紧牙关,暗下决心,只要他能挺住,忍受住塔米拉那卑劣下流的含沙射影和埃利娅歇斯底里的发作,两个星期后一切就都会结束。再说,这个家的户主,百万富豪伊什特万·巴尔托什本人对女儿的未婚夫十分友好,没有参加妻子的正面攻击,只是同情地频频朝瓦列里使眼色。瓦列里觉得,巴尔托什对既成的事实倒是有自己的看法,至少他不会抛下女婿不管的。

  这两个星期他觉得足有20年那么长——要经受住这期间发生的种种波折需要付出多大的精力啊。再加上他完全没料到的来自亲生母亲的打击。他母亲不知为什么也反对他这桩婚事。也许是因为害怕晚年落得孤零零一个人,也许是因为不喜欢这个没有头脑、游手好闲的埃利娅,也许根本没有任何原因,像那些过分关心子女的母亲那样:只要是你挑的,我就不喜欢。

  5月13日清晨,瓦列里一觉醒来便想:我做到了,没有失去自制,没有对塔米拉蛮横无礼,没有打埃利娅,尽管她俩确实该骂该打。我忍受住了一切,既没失掉自己的尊严,又向未来的岳父显示了自己工作中的刚毅果敢和冷静沉着。

  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再不会有什么事情妨碍他们了。特别是他们已经坐进了朝婚姻登记处驶去的汽车,图尔宾已经感觉自己是丈夫了,可是突然……顷刻之间一切都落空了。女人们呼喊惊叫,号啕大哭,民警也赶来了。于是塔米拉这个黑眼睛的坏家伙不放过机会,马上厉声尖叫,说身边躺着个死人不能举行婚礼,说这是凶兆,是上天的警告。埃利娅当然听信了母亲的话,尽管不太情愿。她自己非常想结婚,可又不敢公然违抗母亲。母亲还没说“不许这样做”时,偷偷向婚姻登记处递交申请是一回事;可公然对妈妈说“我要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即便你不喜欢,我也要做”可是另一回事了。即使40岁没嫁人的女人也不一定都能这样做,埃利娅这个年轻的姑娘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又得再等整整一个月。瓦列里预感到这一个月要比那两个星期更难熬。先是瓦列里的母亲加入了塔米拉的猛烈进攻,现在又有埃利娅从前的情夫马拉特加入这一大合唱。看来他也是个垂涎巴尔托什钱财的人。怎么才能经受住这一切?要想不朝塔米拉大喊大叫,不给这个傻瓜埃利娅一记耳光,不跟母亲顶嘴,不冲上去和马拉特打架,哪儿有这么大的耐心和克制力?!

  还有一件事令他不安:拉特舍夫说,巴尔托什夫妇在女儿婚后不再给她钱了。他有没有说谎?他瓦列里看待一切的眼光和埃利娅一样,认为父母应养育子女一直到退休。现在我们国家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做的。要是马拉特说的对,他和埃利娅什么钱也捞不到那可怎么办?要是那样的话,他忍受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是不是白白抛弃了卡佳,使她深受委屈、备受侮辱?他强迫自己违背意愿地去听塔米拉的长篇大论,去给埃利娅擦眼泪、擦鼻涕又有何用图?

  他曾经有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权衡过他童年所做的牺牲是否与他获得的结果相符。当时他就认定,一切全都白费了,认为他虚度了美好的童年和青春。当时他就下定决心以后决不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但是很有可能这一次他又失算了。

  谢尔盖·阿尔秋欣因涉嫌强奸案被拘留,他提交的不在现场的证明被驳回,72小时后被传到侦查员办公室,对他宣读了关于对他的强制措施决定。第二天他的律师以阿尔秋欣的名义给法官写了一个上诉状,称强制措施过严,援引了第154条法律证明完全可以不予逮捕,请求取保释放。那天法官情绪很好,答应了他的请求,收取了阿尔秋欣的保释金,当然是用卢布计算,折成美元是五万。星期六一清早,谢尔盖·阿尔秋欣便被释放,当天晚上他就逃跑了,去向不明。

  星期天上午,索科尔尼基公园有三个人聚在一起,是他们借给阿尔秋欣保释金的。逃跑的阿尔秋欣得赶快寻找,要不然五万美元就得泡汤,上交国库。

  “我们怎么找他呢?有什么办法?”一个戴眼镜、穿件牛仔方格衬衫的秃顶小个子问道。在生意同行中,他以财务账目管理得完美无疵以及在逃税漏税上难以置信的灵巧而著称。

  “应该雇一个什么人。”一个胖子嘴里叼着香烟发话说。他什么事都不喜欢自己做,当年他投身商界仅仅是因为想挣大钱,以便支付无数的劳务开支,而他自己运作极少。

  “雇什么人呢?这也要花钱,而且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根据保释金的数额提成。该考虑考虑,能不能不花钱找个什么人把事情办成。”

  这个主意出自一位梳着油光的深色斑白头发、戴一副墨镜、脸刮得净光、皮肤黝黑的漂亮男子。

  “这兔崽子3月份就跟我借了一万美元的债,他就是用这笔钱把我套住的。他说,他有一笔交易要吹,那笔交易他从中正好能得一万美元,可以还我的钱。还说,他随时可能被抓走,要是他被捕了,我可得救他。我真傻。”穿牛仔方格衬衫的秃子伤心地说,“为了追回那一万美元,又贴上了三万。”

  “可不,把我们也扯了进来。现在想想该怎么找他。还有,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逮捕他?他怎么预先知道的?”

  “得了,真不好意思说。”秃子皱了皱眉头,“他涉嫌强奸案。他提出了不在现场的证明,但是人家不相信。他得知侦查员不相信他,便马上想到,说不定要把他关进牢房,所以预先告诉一声。”

  “真的吗?你可当心,斯捷帕什卡,我们相信你的话,你可别坑了我们。朋友,晚上告诉我们情况怎么样。得马上开始寻找。要花费的钱吗,我们不能给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们的两万美元要是落入了国家的腰包,我们可得问你要,别看我们是朋友。”皮肤黝黑的人嘴里咕唧咕唧不紧不慢地说道,“斯捷帕什卡,亲爱的朋友,你顺便告诉我,法官为什么要给他定这么高的保释金?”

  “保释金通常是根据被捕者的经济状况来确定的。”秃子小心翼翼地辩解说。但是皮肤黝黑的人声音虽轻却清晰可辨地打断了他的话:

  “正是这样,斯捷帕什卡,法官怎么会知道,你那位朋友的经济状况如何呢?材料上写着他相当于五级钳工,好像你是这样跟我说的,是吧?”

  “是的,是钳工。”那个叫斯捷帕什卡的承认说。

  “一个钳工哪儿来的五万美元?”

  “你们这是怎么啦,伙计们。这与是不是钳工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皮肤黝黑的漂亮男人严厉地,但依然轻声轻气地继续说道,“如果他只是个钳工,又犯了单纯的刑事罪,是绝对不会给他定这么高的保释金的。既然定了这么高的保释金,就说明他根本不是什么钳工。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收入太多才把他抓起来的,斯捷帕什卡,是吧?因为倒卖美元什么的,决不是因为把个什么娘儿们强奸了。也许是他对你撒了谎,要不就是你在欺骗我们。”

  “天哪,谢尼亚,现在对我们来说,他为娘们儿还是为美元被逮起来有什么不同?首先得找到他……”秃子挥了挥手,一副谢尔盖·阿尔秋欣逃跑的原因跟为数五万美元的损失相比,不值一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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