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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同舍夫佐夫谈妥之后,娜斯佳将上周六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因为不能排除罪犯看到登有访问记的报纸的可能性,所以有些情况必须守口如瓶。

  尤拉·科罗特科夫在跟踪韦罗尼卡·马特维耶夫娜·图尔宾娜,她从一辆公共汽车上下来,又换另一辆,这已是换乘的第三辆公共汽车了。科罗特科夫离开她家后,大约过了40分钟,她才走出家门。她拐来拐去,走出了很远,显然很熟悉地形。她朝柳别尔齐区走去,科罗特科夫有点纳闷,她放着电气列车不坐,为什么偏要多次换乘这又挤又闷的公共汽车呢。

  她终于走近了一所房子,这里显然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她走进大门,尤拉稍等了一会儿,随后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了一点,往里面窥视了一下。一股强烈的臊臭味和薰人的酒气扑鼻而来。破旧的墙壁上,满是有伤风化、下流猥亵的淫秽图画,这大概只会使下个世纪的未来民俗学家感兴趣的,因为这些画既集中反映了当代流行的不规范的风格,又充分体现了象征线条画艺术的发展水平。

  他踮起脚沿楼梯走到最高层,观察着各家住户的门,从装在门框上的电铃数目来看,这里大都是几家合住的套房。走到每个套房门口,他都留神地谛听一会儿,竭力想捕捉到人们的说话声,从中获悉哪家刚来了客人。但他未能如愿以偿。没有任何迹象显示,韦罗尼卡·马特维耶夫娜到底进了哪间套房。

  科罗特科夫只好走下楼来,直奔当地民警分局。

  § 第六章

  韦罗尼卡·马特维耶夫娜望着坐在眼前的这个男人红红的浮肿的面孔,不禁怒火中烧。他看起来比她年轻得多,虽然布满皱纹的枯瘦的脸和拔掉了半数的牙使他老了足有十岁。

  “拿来了没有?”他用嘶哑的男高音问道,眼睛一直盯着她的手提包。

  “拿来了,”她冷冰冰地回答,“帕维尔,你还是早点儿死了的好。我实在受不了了。”

  那男人恶狠狠地把嘴一撇,气呼呼地想大骂一通,可没了牙的嘴里却先飞出了唾沫,溅到图尔宾娜的袖子上。她厌恶至极,赶忙把衣服擦干净。

  “怎么,瞧着我不顺眼了,想甩开我,”帕维尔用令人厌恶的流氓腔调说,“我帮你生了个多好的小伙子,你现在倒翻脸不认人了。你怀上他的时候,可没说厌弃我。”

  “闭上你的臭嘴,”老太婆气愤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先说说,星期六你在哪儿?”

  “怎么,你来过这里?没碰见我?我在家呀,不在这儿,我还能到哪儿去?我大概只是和几个大男人在小树林里坐坐,我总是这样的,这你是知道的。”

  “帕维尔,我怎么能相信你呢?”韦罗尼卡叹了口气,显得疲惫不堪,“你酗酒早就把良心也喝掉了,头脑也喝糊涂了。老实说,这事是你干的?”

  “干什么?”他真的吃了一惊,“你指什么事?”

  “星期六你去过莫斯科?”

  “没有,还要我说多少遍。你老找什么碴儿?星期六瓦列里结婚了,是吧?”

  “帕维尔,他没结成婚。谢天谢地,没结成。”

  “怎么会这样呢?未婚妻从婚礼上溜了?”

  “这不关你的事。我只告诉你:我不要有天生缺陷的孙子孙女。像你这样的,最好一个也不要。”

  “唉——呀——呀,”帕维尔拉着令人厌恶的长腔说,“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儿子嘛,长得端端正正,有了孙子也不会差。你年轻的时候可不是什么仙女,更不是什么聪颖过人的姑娘。我搞上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个42岁的老处女了,谁希罕你那副丑脸和那双罗圈腿。我可比你年轻20岁,身体特别棒。要说瓦列里身上有什么优点,那肯定是遗传我的,绝对不是从你那儿来的。难怪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上了他。”

  “什么样的好姑娘?”她马上哑着嗓子问,“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见过几次,”帕维尔冷笑着,龇着稀疏的虫牙厚颜无耻地说,“她那屁股,多圆溜。两个奶头又匀称又结实,嘿,那身打扮就更别提了!我自己都想把她……”

  “帕维尔,你答应过我……得了,快别作孽了!……”图尔宾娜嘟哝起来,“你要的,我都给你办到了,一再给你送钱来,只求你别骚扰儿子。”

  “别骚扰?儿子是我的,我想找就找。老不死的,你管不着我。我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你说不定一下子就‘蹬腿’了,谁来养活我?儿子可是我的亲骨肉。”

  他坐在摇摇晃晃的破椅子上,身子往后一仰,得意地盯着韦罗尼卡。她痛苦万分,那不幸的一幕怎么也难从她脑子里抹去,当时……现在。她却只好千方百计不让儿子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她一再给他送钱,自己和瓦列里节衣缩食,从她娘俩那本来就入不敷出的收入中一点一滴地挤出来供他挥霍,还终日提心吊胆,惟恐这个罪孽深重、一文不值的酒鬼来找儿子。他既然看见过埃利娅,就说明他还是悄悄接近了瓦列里。要是儿子娶上一个家庭富裕的姑娘,那就大祸临头了,帕维尔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啊,老天爷呀,让他死了该多好!

  “好了,拿钱来,走你的路吧,”帕维尔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也许,你还想说点什么?”

  “我想,”韦罗尼卡突然声色俱厉地说,“我想说,但愿今生今世不再见到你这副讨人厌的嘴脸!”

  “你还是随和点吧,”他恼羞成怒地说,“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那副嘴脸……要真蹬了腿,可就再也看不见了。还是早点进坟墓吧,这样你就解脱了。”

  “恶棍,宁愿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你害了我一辈子!天哪,我作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惩罚!”

  老太太失声痛哭起来,她盼着快点儿死,可又怕死,若是她不在世上了,儿子会受不住这种打击的。

  韦罗尼卡·马特维耶夫娜进去的那座楼房所在地段的民警,原来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睫毛淡淡的,面带稚气,笑眯眯的,很讨人喜欢。

  “科利亚,查一下户籍资料。”科罗特科夫递给民警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所有人的吗?”科利亚想明确一下,“那儿的单元房都是合住的,住户很多。”

  “一个叫图尔宾娜·韦罗尼卡·马特维耶夫娜的老太太常去的那一套。我想了解一下她可能去谁家。也许你能马上知道是哪一户?”

  “图尔宾娜,图尔宾娜……”科利亚边思索边重复着,“不,这个姓我没有印象。得一户一户地查。”

  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档案夹,从中抽出一张他们要找的那幢楼房住户的长长的名单。名单上的姓没有值得注意的。

  “我们简单一点,”科利亚建议说,“马上挨户去摸摸底很快就能弄清楚。谁家今天来了客人,就到谁家去。你跟我一块去吧?”

  “不行,”科罗特科夫摇头说,“图尔宾娜和我见过面我今天刚和她谈过话。你还是一个人去,好吧?”

  “好的。她长什么样?”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70来岁,身材瘦小,头发灰白,梳个发髻,穿一件深蓝色连衣裙,灰色外套。还有,脖子上系一条三角围巾,颜色很浅。”

  年轻的地段民警出去了,他向这幢楼房的住户讲述今天街上发生的一件令人痛心的事件,一个姑娘遭抢劫,罪犯正好蹿进了这幢住宅。一个半小时后,小伙子才回来,他告诉科罗特科夫说,那个老太太曾两次去找有前科的酒鬼帕维尔·斯米季延科。他们立即在公民证股拿到了斯米季延科的档案资料,但没有发现值得注意的地方。他同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有什么相干呢?

  “你对这家伙有什么印象?”科罗特科夫问道。

  “酗酒,”科利亚皱着眉说,“没有工作,天天烂醉。”

  “既然没工作,哪儿来的钱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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