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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女主人体态匀称,虽形容憔悴,但轮廓依然美好,她接过米哈伊尔的花,将他领到安热莉卡住的二楼。安热莉卡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琢磨着怎样才能溜出去。上一次,父亲早晨做完按摩后忘了戴金链子,她把它偷来了。为了换回金链子,他们给了她两三天也享用不完的海洛因。

  米哈伊尔走进她的房间,立刻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安热莉卡重约一百二十公斤,外表邋遏。

  “站住!”州长女儿尖声叫道,“你是谁?”

  米哈伊尔转过身,看看门是否关好了,然后向安热莉卡躺着的大床走去。

  “我是你的王子,美人儿,”他轻轻地说,“这么多年你一直沉睡着,等着我,这不,我来了。现在我要把你唤醒,你醒了之后就会过上童话般的生活,为此你等了许多年,经常受恶梦的折磨,所以你会觉得这么难受,是吗?”

  “那,”安热莉卡说,“你是先和我做爱,再唤醒我,还是先唤醒我,再做爱?”

  “同时进行,”米哈伊尔迷人地微笑着,“现在你脱光衣服,我来唤醒你,你会喜欢这样的,等着瞧吧!”

  “好吧,”她很快就同意了,“可是,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当然认识。”

  米哈伊尔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安热莉卡的手很胖,还有些发黏。他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然后放到她的后脑勺下。

  “你当然认识我,”米哈伊尔尽量模仿她的语速和呼吸频率,“我是音乐家,我叫阿尔卡季·格林贝格,几年前我和我的乐队在这儿做巡回演出时认识了你,我们之间曾有一段浪漫的故事,我们曾彼此深深相爱,后来为了见你我曾专程来过这个城市几次,再后来你把我赶走了,是的,不是我抛弃了你而是你不要我了……”

  两个小时之后他走出安热莉卡的房间,小心地关上房门,走下楼去,安热莉卡的母亲正坐在那里等着。

  “很可怕,是吗?”她抬头看着米哈伊尔,悲伤地说,“您可能没料到,情况会这样糟,我想,您可能会白费劲儿的。”

  “您说对了,”他点点头,“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认出我来,天哪!天哪!她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他伤心地抱住了头。

  “但是,我觉得还有希望,”他接着说,悲伤已经渲染得差不多了,“我发现她身上有些美好的东西还未彻底消失,我觉得她还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羞愧,当然,这感觉只有一点点。按说,吸毒者根本就没有羞耻感和良心,但她还保留了一些。哎,要是我能留在这里每天来看她就好了!我自信能将她治好,我感觉自己能行。”

  “那么,为什么您不能留在这儿呢?”

  “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

  “一周以后。”

  “您不能再多呆一段时间吗?”州长夫人的声音里包含着微弱的希望,也许这个可敬的犹太人音乐家能救她的女儿,能救他们全家?

  “不行。十天后我将和乐队飞往奥地利做巡回演出。要不等我回来以后再说……这样吧,我尽量延长在这儿停留的时间,我会为安热莉卡竭尽全力的。”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们同时抬起头,看见安热莉卡走下楼来。她洗得干干净净,穿得很得体,还做了发型。

  “您不反对我沏茶吧?”她彬彬有礼地问道。

  州长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客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可从未听过女儿用这种语气说话。

  “谢谢您,安热莉卡·谢尔盖耶夫娜,”米哈伊尔用同样的语气回答,“您很好客,但我不得不走了,希望您和您的母亲生活愉快。”

  “真遗憾,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安热莉卡还是那么不慌不忙,彬彬有礼,“请允许我送送您,妈妈,您和我们的客人在这儿告别吗?”

  “不不,”母亲跳了起来,“我也送送您。”

  母女俩肩并肩地站在台阶上,目送米哈伊尔·拉尔金走出大门。

  母亲惊讶得久久不能平静。客人走后,安热莉卡并未躲进自己的小屋,反而和母亲一起留在一楼,并主动要求帮忙做些家务。母亲小心翼翼地拒绝了她的要求。安热莉卡从未做过任何事,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连最简单的活儿也干不了。

  “我很惭愧,妈妈。”她说,“我表现得太差了,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我好像睡着了,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我醒了,我向您保证,一切都会变样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母亲并未感到奇怪。安热莉卡跟在母亲后面不停地追问:“爸爸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要为我所做的一切向他道歉。我真想早点向他道歉,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

  4点钟弟弟从学校回来了,他飞快地吃了点东西便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啃书本去了,不到开饭时间他不会下来。8点左右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声和门的撞击声。

  “听,你父亲回来了。”母亲微笑着告诉安热莉卡。

  一秒钟后,一颗子弹射入了母亲的后脑勺。这个可怜的女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那独一无二的女儿冲入了前厅。等门一打开,马利科夫刚走进来,她就重新扣动扳机,向父亲连开数枪。

  米哈伊尔·拉尔金坐在宾馆里,等着收看地方新闻。在没有确信事情成功之前,他不打算离开这个城市。如果今天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么明天就不得不再回去弥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今天才特地安排了一场动人的集体告别戏:母亲和女儿肩并肩向音乐家挥手告别。这样一来,明天再去警卫就不会阻挡,可能连通报都不用就会放他进去。

  今天一切顺利。电视播音员强忍住激动,就记者们在州长住宅内及周围拍摄的录像发表评论。州长夫人面朝下躺在厨房里,后脑勺被子弹打穿;州长本人庞大的身躯塞满了整个前厅;而肥胖的安热莉卡镇静地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身旁围满了医生和警察局工作人员,在她面前一张低矮的小桌上摆放着一把手枪。

  “您从哪儿拿的手枪?”一个穿制服的男人问道,看样子像是检察院的调查人员。

  “爸爸的。”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个小孩子,“爸爸在家放了许多武器,我找到它并把它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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