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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我甚至没有费时间思索就直冲到火车站。一列火车把我载到圣克卢,接着驶到更远的地方。我在倾盆的大雨下,在泥泞中行走,在黑暗中迷了路。

  我走了几公里的路,半夜才到达布吉瓦勒。蓝色旅舍已关门。一个在门廊下睡觉的男孩问我是否是维克托里安·博格朗先生。在我回答后,他对我说,一位名叫贝朗热尔的妇女叫他等待着我,不论我什么时候到达,便把我带去见她。

  我跟着小男孩走过小城的僻静的街道,一直到塞纳河畔。我们沿河又走了一会儿。雨已停了,但仍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小艇就在这里。”小男孩对我说。

  “啊!我们要渡河?”

  “是的。小姐藏在河的另一边。不要发出声音。”

  不久以后,我们登岸。接着一条石头小径把我们引至一间房子前面。小男孩敲了三下门。

  有人来开门。

  我跟随带领的人走上几级台阶,穿过有一支蜡烛照亮的过厅门,被带入一个黑暗的房间,那里有一个人站着。马上有电灯的光亮照射到我脸上。一个枪筒指向了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我说:“不要吭声!发出一点声音,或企图逃跑,您就完蛋。不过用不着害怕,最好是睡觉。”

  门对着我关上了。两个插销插上了。

  我落入了韦勒莫通过贝朗热尔作中介而设下的陷阱里——我毫不犹豫地指控他。

  这次经历就像贝朗热尔卷入的冒险行动一样难以解释,但此时我并不十分害怕。无可置疑,我已过于疲乏,不想去寻求贝朗热尔和那个男人的行动的原因。为什么她背叛我?是什么使韦勒莫先生对我不高兴?要是像他所说的我“用不着害怕”,他又为什么把我关起来?许多的问题得不到解答。

  我摸索着走遍房间,发现有一张床,确切地说是一张有床单的草垫。我脱去靴子和衣服,用被单裹着,几分钟后就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一点钟,此间有人进到房间里来过,因为我看见桌上有一块新鲜面包和一罐冷水。我住的监房很小。一道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之间射进来。当我打开狭窄的窗子后,我发现这百叶窗外部有坚固的围障。

  百叶窗的一块板已有一半被弄碎了。通过缝隙我看见我从牢房可以俯瞰底下三四尺的一块场地,在场地的边沿,微小的波浪在芦苇中轻拍着。越过一条河,我又看见前面有另一条河。我得出结论,韦勒莫把我带到了塞纳河上的一个小岛上。难道在废置的墓地的小教堂的墙上,我没有看见这小岛的短暂的幻象吗?去年冬天,韦勒莫和马西涅克不是就在这里设立了他们的大本营吗?

  这一天的一部分时间是在沉寂中度过的。下午五点钟左右,我听见嘈杂的声音和争论的吵架声。这发生在我的牢房下面,是在一个地窖里,它的通气窗开在我的窗子下面。我仔细倾听,好像几次听见马西涅克的声音。

  争论长达一个小时。接着有一个人在我窗前出现并呼唤说:“喂!你们来!让我们准备好……这是一个固执的粗鲁汉,除非强迫他,他不开口说话。”

  这是昨天推开围地的人群高喊着让路给受伤的人的那个高大汉子!这正是韦勒莫。他消瘦了,剃去了胡子,没有戴夹鼻眼镜——美男子韦勒莫,爱上贝朗热尔的人!

  两个面容阴森的不重要的人物走来和他汇合。

  “这畜生!我要强迫他说。怎样,我把他掌握在手中,我不能使他吐露出秘密么?不,不,夜晚来临以后,这件事得结束。你们决定了么?”

  两个抱怨的声音回答了他。他冷笑道:“没有准备好么?算啦,我可以不用你们。只要在开始时助我一臂之力。”

  那里有一条系在铁环上的小艇。他下到了船里。一个汉子用一条带钩的篙把小艇推到插在河泥中的露出芦苇之外的两条木桩之间。韦勒莫用一条粗绳把两根木桩联结起来,在绳子的中间他系住一个铁钩。这铁钩悬在水面上一米半的地方。

  “完了,”他走回来时说,“不再需要你们了。你们乘另一条小艇,到库房那边去等我。三四小时后我到那里和你们汇合,那时马西涅克已说出他的事,当然,那是由于我和我们的新囚犯作了有点粗暴的谈话。那时我们离开……”

  他陪伴着他的两个同党走了。当我二十分钟后再看见他时,他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他把报纸放在我在窗前能看见的那张小桌子上。然后他坐下来,点燃一支雪茄。他转过身背对着我,遮住了桌子。但过了一会儿,他移动了身体,我看见了那报纸——横着叠起的晚报。在露出的版面上,一些大写字母印着这动人心魄的标题:

  人们知道了默东出现的幻象的真相

  我的内心深处在颤抖。那年轻的学生没有说谎!邦雅曼·普雷沃泰勒发现了真相,并且在几个小时内把它展述在回忆录中——他曾和我谈起这回忆录——并把它公开了!我费劲地贴着百叶窗,试图看清报纸文章的头几行,由于报纸折叠的方式,我也只能看到头几行。每一个辨认出来的字都是那么使我激动。

  这报纸我要珍贵地保留,因为由于它的启示,我至少知道了巨大奥秘的一部分。在复刊邦雅曼·普雷沃泰勒早上发表的著名回忆录之前,这报纸这样说:

  对,奇怪的问题已解决。我们的一个同行今早以《致科学学院的公开信》的形式刊出了可以想象的最审慎、最明晰、最有说服力的回忆录。我们不知道官方的科学界是否同意报告的结论,但我们怀疑反对意见足够强大到摧毁向我们提出的假设,虽然这反对意见十分严谨而且被忠实地予以阐明。对于提出的假设,其证据是人们不能驳斥的,其证据是我们不能不相信的。

  这完美的假设价值倍增,那是因为它不但不能被驳倒,而且它为我们展开了最广阔最奇妙的视野。诺埃尔·多热鲁的发明,的确不是被限于它的现状和它的表现。它还包含不可能预见的结果。它被召唤去推翻我们对人类过去的概念,以及人类将来的想法。

  自从人类世界诞生以来,没有一件事能与它相比。这件事同时是最难以理解又最自然、最复杂而又最简单的。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可能向世界宣布这发明。这是一个几乎是孩子的人,通过天才的本能和聪明的观察获得这巨大的光荣。这就是邦雅曼·普雷沃泰勒接受我们采访过程中收集到的情况。我们很抱歉不能提供更多的细节。我们只能是如此。

  邦雅曼·普雷沃泰勒只有二十三岁。我们将提供……

  我的叙述不得不到这里为止,因为我再看不见下文了。我能知道更多的详情么?

  韦勒莫站了起来,在阳台上散步。他走开了一会儿后,又拿着一瓶酒返回来,连续喝了两杯。展开报纸后,他开始阅读回忆录,更确切地说是重新阅读,我想他已经看过了。

  他坐的椅子靠着我的百叶窗。他向后仰坐着,双手拿着报纸,因此我不但能看到上述文章的结尾部分,而且也能看到他正慢慢地读的回忆录。

  但是白日的亮光逐渐暗下来,天上的云彩遮蔽了阳光。我与韦勒莫同时读到了《致科学学院的公开信》。

  诸位先生,我请你们把这回忆录看作为我想写的更为重要的研究文章的尽可能简短的序言,作为它将在各国引起的无数研究的非常简朴的前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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