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亚森·罗平的誓言 | 上页 下页
一三


  她现在把它全都撕成了碎片,放进了自己的皮包里。然后又从垫板下抽出一张纸来,她继续写了起来。只有几行字。然后装进信封,写上地址。这一次,在桌子角上写的一张纸条,使拉乌尔警觉起来了。在焦急、惊恐和绝望的一天即将结束时,这很像是一个绝笔。她叫住一个跑堂的,后者马上给她拿来一张邮票。拉乌尔认为先走为妙。他出来上了汽车。

  “你等会儿会看到一位夫人出来。你跟上她,保持二十米的距离。”

  “那她马上会发现我们的,老板。”

  “不会的。她脑袋里装了很多的事……注意看,她出来了。”

  埃莱娜·沃塞尔甚至连天空都不望一眼,她在蒙蒙夜雨中走得很快。暴雨已经把街道冲洗得干干净净了。不时地,有路人在奔跑着寻找一处蔽雨的地方,他们会在她身边转一转,而她却一直往前,像个梦游者。她走下了塞巴斯托波尔大道。

  “她会去找这位好心的勒诺曼先生吗?”拉乌尔在想。

  在夏特莱广场,她在一个邮筒前停下来,把信塞进了邮筒。

  “老板!她都淋湿了,这可怜的女人。我们能帮她做点什么吗?”

  “不行。现在还为时过早。继续跟上去。”

  埃莱娜·沃塞尔转到梅吉斯里沿江道,穿过新桥,又走上卢浮尔沿江道,然后突然消失了。

  “老板!她是从通往陡峭河岸的台阶走下去的。”

  “看到了。停在前面。”

  拉乌尔跳到地上,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下台阶,还扭了一下脚,差一点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陡峭的河岸。但为时已晚。她刚刚跳下水去。

  拉乌尔甩掉上装,跳进水中。他对各项体育运动都很谙熟。他用几个漂亮的蛙泳动作就游到了她的面前。水比较冷,水流也比较急。埃莱娜·沃塞尔已经窒息了。她在他的怀中失去了知觉,这倒为他们游回河岸提供了便利。

  拉乌尔不无艰难地站起身,抱着绝望者的一动不动的身体,走上台阶。

  “没有头脑。”他咕哝着,“人家对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心,于是人家也就投河了。像这样,也就不存在任何问题啦。这过于简单了……给我打开门,牲口。抓住她的腿……如果她的胸部没有炎症的活,那她还算走运。我还担心她会干出蠢事来呢,结果她却走到了我的前面……好啦!快一点!……去圣芒德。你知道去谁家。”

  拉乌尔当然在他的车里有一个急救药箱。他让可怜的女人嗅了盐,再用旅行背袋把她包裹起来。她呼吸困难。两只鼻孔紧紧夹着,双眼紧闭着,她呈现给拉乌尔的是一张忧郁的面孔。他觉得自己非常无能和十分难过。眼下最紧急的是要暖和她,给她一份热饮料和让她好好睡上一觉。维克图瓦尔,他的老奶妈,会细心照顾她的。汽车很快跑完了该跑的路程,在一所前面有座小花园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你!”维克图瓦尔叫了起来,“怀里还抱着个女人!”

  “别总是这么抱怨,我的好维克图瓦尔。”

  “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从塞纳河里。”

  “我的打蜡地板呀!全都弄湿了!”

  “在前面带路……把床上被子铺开……别为你的地板唉声叹气了,我们会把它收拾好的,别害怕。”

  他把埃莱娜·沃塞尔抱进了房间。

  “你让她睡觉,给她治疗,你要向我保证她的一切。”

  “可是她是什么人呢?”

  “一个可怜的女人,儿子蹲了牢房。”

  “就是那个可能杀了议员的小伙子?”

  “正是。”

  “我的老天!生活太悲惨了!”

  “我明天再来。现在,我要去弄干我自己。我也一样,我也需要换一换呀!……”

  第二天九点钟,勒诺曼先生像往常一样地整理他的信件。他不时地咳上两声,含上两片药。

  “感冒啦,首长?”办公室的听差问道。

  “都是昨天的雨弄的。”勒诺曼先生哀怨地回答道,“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妈的!”

  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正拿在手中摆弄的黄信封。这是前一天沃塞尔夫人写的那封信。这就是说她在死前是要向他说些什么的。是要告诉他,他是她的死的直接责任人,或者是某些与此相类似的东西。勒诺曼先生无需打开这个信封。信封上写得很潦草的地址,足可以向他展示出可怜女人在做出最终决定时的焦虑不安。勒诺曼先生把伸向裁纸刀的手缩了回来。还有什么必要呢?他把信塞进了口袋。他并不高兴,但是却很激动,因为他不承认自己是使沃塞尔夫人的儿子受苦难的责任人,另外,也因为他希望能使沃塞尔夫人尽快恢复极好的情感。拉乌尔·德·利美吉为勒诺曼先生的理由进行了辩解,所以他才满怀希望地在中午时分赶到了圣芒德。他穿戴得整整齐齐,自以为可以引起今后将受他保护的这个人的关注。从关注到友谊,只有咫尺之遥。

  “嘘!”维克图瓦尔为他打开门时说道,“她正在睡觉。”

  拉乌尔把她推进了厨房。

  “谈谈情况。”

  “没有什么好谈的。”维克图瓦尔悄声说,“她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我肯定她会恢复过来的,这只可怜的小鸽子。今天早上,她喝了一碗牛奶咖啡。”

  “然后呢?”

  “然后她向我提了一些有关你的问题。”

  “啊!”

  “是的。谁救起的她……我们是不是亲戚。她在埋怨你。”

  “什么!这可有点过分啦。”

  “是的。她说你不应该插手,而且她还会去死的。”

  “我倒真想看一看了。我要跟她谈一谈。你去把她叫醒。”

  “不行。”维克图瓦尔气愤地反对着,“你真没有良心。”

  “好啦!别光说蠢话。”

  他装出要朝门口走去的样子。

  “我求你啦。”维克图瓦尔恳求道。“为什么非得让我对你百依百顺呢!在我上楼去让她准备的时候,请呆在这儿。”

  很快地,天花板上响起了忙乱声,是搬动椅子的声音,还有维克图瓦尔的沉重脚步声。突然,一阵轻微的顿足声令拉乌尔心跳不已。她起床了……

  小壶发出叮当声……她在洗漱。那么,她已经好多了。现在,维克图瓦尔正在帮她梳头。头场戏的幕布即将拉开了。

  楼梯在维克图瓦尔的重压下发出了吱嘎声。

  “她在等你……但别让她太累了。”

  拉乌尔轻轻把她推到一边,几大步就跨到了楼上。他发觉沃塞尔夫人蜷缩在扶手椅里,穿着维克图瓦尔的一件晨衣。她的脸上显现出刚刚经受过不幸的痕迹。他走上前去。

  “拉乌尔·德·利美吉。”他自我介绍着,同时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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