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亚森·罗平的裁决 | 上页 下页
一七


  “到这个时候,”罗平打断道,“并没有什么可阻止你们再见你们的堂姊妹呀?”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多夏安说,“在一月十四日,举行了贝阿特里斯的不幸的婚礼。我要不要踉您说呢?”

  “要说……要说……我请您说。”

  “那么,是这样的。在一月十四日,贝阿特里斯轻率地嫁给了格扎维埃·蒙代伊。这次婚礼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噢!蒙代伊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而且远非如此!他的地界与韦基—蒙科尔内的相距没有很远。所以,我们始终保持着邻里关系。在当时,贝阿特里斯正在练习骑马。她在骑马场碰上了蒙代伊。总之,他们比较经常见面,可是,贝阿特里斯却总是看不起他。她对我们说他很笨重、粗野、道地的农民等等。而我们的叔祖父,他长时间来脑袋里只有一个打算:买下蒙代伊的产业。因为他认为它没能得到很好的管理,由于没有精心照料,生产出来的酒质量低劣。要告诉您的是这位老好人心中只有一个激情:那就是香槟酒,您同意吗?”

  说着,马蒂亚斯从衣兜里取出装烟草的小荷包,开始卷起烟来。

  “请您原谅,”他说,“如果我没有谈到所有的细节的话……另外,我知道得很少。我所知道的,是我们的叔祖父在安排着,让蒙代伊尽快破产,然后再以极低的价钱买下他的葡萄园。在这一点上,贝阿特里斯找不到有比嫁给蒙代伊的更好的办法了。您会猜出当时的议论的。”

  他猛地用舌头舔了一下烟卷,然后用火绒打火机把它点燃。

  “于是,我们的叔祖父跟他的孙女断绝了往来。在贝阿特里斯和他之间,有过许多可怕的场面。我是从这可怜的费利西安那里得知的,因为他时常去城堡为老人治疗。”

  “为什么您要说:老人?”罗平问道。“我说漏了嘴。不过我可以坦白地告诉您,我们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对待贝阿特里斯的态度实在令人憎恨。

  他尽一切所能地阻止这次婚姻。最终,他把贝阿特里斯赶出了家门。我实在找不出其它的字眼了。他来到巴黎,住了下来,跟她的丈夫在一起。她现在住的那个小宅是从她母亲那里得来的。”

  “请等一下。”罗平说,“有一点我漏掉了。为什么你们的堂妹受此不公正的待遇,谁又阻止你们跟她交往呢?”

  多夏安显得有点慌乱。

  “真的。”他说,“我们本来关系还可以。我们也许太怯懦了。可是,如果我们都站到贝阿特里斯一边的话……您看会怎样呢?”

  “这会让您的叔祖父大发雷霆和愤恨的,而你们是要照顾他……也许是出于遗产继承的问题吧?”

  “不光是这一点。遗产肯定是属于伊莎贝尔的……尽管……谁又知道呢!不!真正的原因是我们害怕他。我向您发誓,这是个该死的老人。当战争到来时,他本来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的,譬如巴黎吧。可是完全不是这样。他把跟他住在一起的伊莎贝尔打发走,他独自一人呆在城堡里。我记起……当我去向他告辞时,就在参军的前两天……我们在台阶上分手时,他对我说道:‘我曾经与他们交过手,这些普鲁士人。如果他们一直来到这里,这很值得怀疑,他们会知道在跟谁说话的。’这是保留着对他的最后一个印象。战争爆发了。我们全都走散了。”

  “伊莎贝尔呢?”

  “我想她有一段时间是生活在她姐姐那里的。至少这在当时是个问题。但是我不知道她在芒特那里有住房。这还是公证人的信告诉我们的。”

  一阵呛咳使他停顿了下来。

  “我不能再抽烟了。”他说,“我从十七岁起就染上了这一恶习。随它去吧。为了生活带给我们的好东西。”

  “那么,有四年时间,你们没有听到谈论你们的叔祖父?”

  “当然。至少不比那边的人知道得多。再说我们已经跟蒙代伊家和伊莎贝尔反目……真是乱七八糟,上帝,乱七八糟!……所幸的是费利西安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可惜的是太短暂了……”

  他的眼里又充满了泪水。

  “我还是告辞吧。”罗平假惺惺地说,“我不想过多耽搁……”

  “不。”多夏安大声叫着,“先别走,探长。让我说一说有好处。我会太孤独的。”

  “那么……请跟我谈一谈您的另外一个兄弟……拉斐尔吧。”

  “哈,那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拉斐尔是我们的长兄……非常有天赋……是全家的艺术家……出色的画家……可怜的老兄!在一九一二年的春天,他不幸染上了抑郁症,严重得只能被关起来了。现在他好多了。可是当他听到关于……”

  “这次抑郁症的病因是什么?它不会没有任何理由就突然发生吧。”

  “不。不过您应该先知道这一点,拉斐尔已经结婚,还有了一个小女儿……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您真的什么也不想喝吗?……我要喝一点酒了……我要跟您说的是非常悲惨的事情……您总还记得‘蒂塔尼克’号沉船事件吧?哼,我们当时就在上面。”

  罗平被吸引住了,低声说道:“噢!我很不安。我以为我猜到了……”

  “您等会儿就知道了。”

  多夏安从酒柜里拿出一只杯子和一个酒瓶子。

  “当命运之神猛烈攻击一个家庭……”

  他给自己斟了一指高的烧酒,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只有屈从了。”他总结道。“您看,好像全都连到一起了。多少年来,都是我们的叔祖父给居拉尔公司的船上提供旅客们喝的香槟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然地,他被邀请出席‘蒂塔尼克’号船的首航仪式。可是他已经近七十五岁了。而且他不喜欢旅行。于是他产生了为我们全体提供这次旅行机会的可怕想法。”

  “全体是指谁?”

  “所有的堂兄弟。拉斐尔、他的妻子、女儿,还有我们两个人,是这一边的;另一边是伊莎贝尔和贝阿特里斯。他想通过分享飘洋过海的喜悦来让我们和解。可是贝阿特里斯和伊莎贝尔拒绝了,借口是害怕晕船。于是我们五个人就都上了船。小女孩当时才七岁。您真想象不出她当时的高兴劲。”

  “别跟我谈海难。”罗平说,“没有必要让您难过。”

  “即便我想谈,”多夏安说,“我也不可能谈,因为我的记忆力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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