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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阿尔莱特补充说道:“甚至我不需要您再三请求,就作出了正式的承诺。您肯定那仆人听得见铃声吗?”

  “他当然听得见我们的呼唤。而且,他的妻子跟他在院子里会合,我让那些门都敞开着呢。”

  德内里斯紧抓着贝舒的肩膀。他们自问,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阿尔莱特和雷吉娜被一个来访者所吸引,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安托万·法热罗来坐在年轻一些的那位姑娘身旁,他俩窃窃私语,谈得很起劲。在他俩肯定有某种亲密关系。他显得十分殷勤,有点过分贴近地俯身向着她,而她并不表示不满。但是,他俩突然分开了。法热罗站了起来。

  院子里的铃声接连响了两次。隔了短暂的间歇,又响了两次铃。

  “这是信号,”法热罗说道,匆匆向楼梯平台走去。一分钟过去了。传来交谈的声音。接着,法热罗陪着一个女人回来了,德内里斯和贝舒马上认出她是德·梅拉马尔女伯爵。贝舒的肩膀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紧压着,使他忍住了没出声。女伯爵的出现使贝舒和德内里斯十分惊诧。德内里斯什么都预计到了,就是没料到她会离开隐藏处,来参加由对手召集的会议。她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手有点发抖。她焦虑地看着客厅,自从悲剧发生的那天起,她就没有回来过;看着这两个女人,她们可怕的证词迫使她逃走,更使她哥哥遭殃。接着,她对男伴说道:“感谢您的忠诚,安托万。我接受,作为纪念我俩从前的友谊……但是没有奢望。”

  “要有信心,吉尔贝特,”他说道,“您已经看到,我有办法找到您。”

  “怎么找到的?”

  “通过马佐尔小姐,我曾去她家见她,并争取她在这场官司中站到您这方面来。在我的坚持下,她询问雷吉娜·奥布里,因为范霍本把您躲藏的地方告诉了雷吉娜。是阿尔莱特·马佐尔今天早上以我的名义打电话给您,恳请您来这里的。”吉尔贝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说道:“我是偷偷地来到这里,安托万,瞒着那个至今保护我的人,我曾向他保证,做任何事都要告诉他。您认识他吗?”“是让·德内里斯吗?是的,根据阿尔莱特·马佐尔对我说的,她也对于瞒着他行动感到遗憾。但是,非得这样做不可。我不信任任何人。”

  “您不应该不信任这个人,安托万。”

  “尤其不应该信任他。我刚才在一个女商贩那里见到他了,您哥哥被盗的物品在那个女商贩手里,我找了她好几个星期。他和贝舒、范霍本都在那里,我感到他满怀敌意与怀疑逼视着我。他甚至想跟踪我。他有什么企图?”

  “他可能帮助您……”

  “绝对不可能!同这种来历不明的冒险家……同这个狡诈可疑的唐璜①,这个把你们三个都控制在手心里的人合作吗?不,不,不。而且我和他的目的不同。我的目的是确定事实,而他的目的是顺便骗取金刚钻。”

  【①西方文学作品中风流浪子的象征。——译注】

  “您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我觉得他的用意很清楚。而且,根据我所得到的特殊情报,这也是贝舒和范霍本对他的看法。”

  “这看法是错误的,”阿尔莱特断言道。

  “也许是错的,而我却当它是正确的来行事。”德内里斯专心地听着。

  那个人对他的仇恨,他已经感觉出是出于本能而又强烈的。特别是因为德内里斯不能不承认那个人脸上的诚恳的神情,与真诚的忠心,便更加憎恨他。

  在吉尔贝特和他之间,过去曾有过什么关系?他曾经爱过她吗?而现在,他用什么办法博得阿尔莱特的同情,并使她俯首贴耳呢?德·梅拉马尔女伯爵相当长时间保持沉默。她最后终于喃喃地说道:“我该做些什么呢?”

  他指了指阿尔莱特和雷吉娜。

  “说服她们这两个控告你们的人。凭着我的信念,我能够使她们对自己的观点产生怀疑,准备好了这次会见。只有您才能够使我的工作全部完成。”

  “怎么做?”

  “通过讲话去做。在这宗令人难以理解的案件中,有些事实使它变得更加难以理解,然而法院却要依靠那些事实去作出无情的判决……讲讲您所知道的情况。”

  “我一无所知。”

  “您知道某些事情……您兄妹俩是无辜的,您知道那些不能替您俩辩解的理由。”

  她十分为难地说道:“所有的辩解都是没有用的。”

  “但是,我不要求您作自我辩解,吉尔贝特,”他以热情的语气大声说道。“我只请您讲讲那迫使您不作自我辩解的理由。对于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讲。就这样吧。您的思想状态,吉尔贝特,您的灵魂深处的东西,所有让·德内里斯徒然无益地问过您的那些事情……所有这些事情我都猜得到,我也了解;吉尔贝特,既然我在这里生活在您身边,在这公馆的深处,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我大概也渐渐地知道了;所有这些事情我本来可以解释,但是吉尔贝特,您有责任说出来,因为只有您说的话才能够说服阿尔莱特·马佐尔和雷吉娜·奥布里。”

  她的双肘撑在双膝上,双手抱着头,小声说道:“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吉尔贝特。我从可靠的消息来源得知,明天人们将要让她们跟您哥哥对质。让她们的证词更加犹疑,更加不肯定,那么法院方面还剩下什么真实证据呢?”

  她神态沮丧。所有这些论据,似乎对于她来说,是没有意义与枉费心机的。她说了自己的看法,又补充说道:“不……不……什么都没有用……唯有保持沉默。”

  “以及死亡,”他说道。

  她抬起头来。

  “死亡?”

  他俯身向着她,严肃地说道:“吉尔贝特,我同您的哥哥联系过。我写信告诉他,我将救你们两个,他给我回了信。”

  “他给您回了信,安托万?”她问道,眼睛充满激动的闪光。“回信在这里。只有几个字……念吧。”

  她看出了哥哥的笔迹,念信:谢谢。我一直等到星期二晚上。否则……

  她十分虚弱,结结巴巴地说道:“星期二……就是明天。”

  “是的,明天。如果明天晚上,经过对质以后,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没有被释放,或者没有获释的希望,他将在囚室里死去。吉尔贝特,难道您不想尝试一下,以便拯救他吗?”她因发烧而颤抖,身体又蜷缩起来,掩面不语。阿尔莱特和雷吉娜注视着她,怀着无限同情。德内里斯感到心里很痛苦。多少次,他曾试图使她放弃抵抗与不再固执!现在,她终于屈服了。

  人们勉强听见她讲的话,她泪流满面,“梅拉马尔家族没有秘密……”

  声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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