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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总监先生,也许是偶然……有什么阻碍……或者,谁知道呢?也许是一种强烈情感、反常的需要。再说,总监先生,您记得,这个案子策划得多么巧妙、精密。每一个事件都是在弗维尔工程师亲自确定的时刻发生的。我们难道不难假定,弗维尔的同谋彻底受了这个方法的影响,直到最后一分钟才露面?”德斯马利翁先生有些生气地说:“不可能,不可能,一千个不可能。如果确有这样一个凶犯,犯了这样一连串的谋杀案,他就不可能这样蠢,前来自投罗网。”

  “总监先生,他来这里,并不知道会有危险,既然谁也没有假设过存在他这么一个人。再说,他又有什么危险?”

  “他有什么危险?可他若犯了这么一连串谋杀案……”

  “他自己并没有犯,总监先生,他是让人犯了那些罪,这两者是不同的。现在您明白,这人出人意料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了:他并不亲自动手!从我发现真相的那一天以来,我渐渐悟出了他的行动办法,揭开了他操纵的机器的外罩,探明了他使用的诡计。他并不亲自动手!这就是他的手法。在这一连串谋杀案中,您会发现他的手法都是相同的。表面上,柯斯莫·莫宁顿是打针失误致死。其实是那人把药剂换成了致命的毒剂。表面上,韦罗侦探是伊波利特·弗维尔害死的,实际上,是那人策划,唆使并手把手让弗维尔干的。同样,表面上,弗维尔是先毒死儿子,然后自杀的, 玛丽-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也都是自杀的,其实,是那人要他们死,逼他们自杀,并向他们提供了自杀的办法。总监先生,这就是那人的手法,那人就是这样一个家伙。”

  他压低声音,似乎感到恐惧,补充道:“我一生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了。可我承认,我还从未碰过比他更可怕,更能干,头脑更敏锐的人。”

  他的话使在座的人都激动起来。大家仿佛真地看见了那隐形的人。大家已经想象出他的模样,都在等他出现。堂路易两次转身向门,侧耳倾听。这举动表明那人正往这里走来。“不管他是亲自动手还是让人动手,只要司法机关逮住他,自然会弄明……”

  “总监先生,司法机关会碰钉子!像他那样的人,早把什么事情都预见到了,甚至被捕,甚至指在他的罪名。因此,你们只能在道义上指责他,没有物证。”

  “那么……?”

  “那么,总监先生,我认为应当把他的解释看作是合情合理的,应当相信他。最要紧的是了解他。以后——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揭掉他的假面具了。”

  总监先生继续绕桌子踱步。德·阿斯特里尼亚克少校打量佩雷纳,暗暗赞叹他的冷静。公证人和使馆秘书似乎十分激动。确实,再也没有比此刻占据他们头脑的想法更让人震惊的事情了。可恶的凶犯即将会在他们面前出现吗?

  “安静!”警察总监停下来,说道。

  有人穿过候见室。

  有人敲门。

  “请进!”

  接待员进来了,手里举着一个托盘。

  托盘里有一封信,还有一张来访登记表,登记着来访人的姓名和来访目的。

  德斯马利翁先生快步走过去。

  正要伸手拿登记表时,他迟疑了一下。他一脸苍白,接着,他立即下了决心:“啊!”他叫了一声,身子一震。

  他扭头望了望堂路易,思索片刻,然后拿了信,问接待员:“那人来了吗?”

  “在候见室,总监先生。”

  “我一摇铃,你就引他进来。”

  接待员走了。

  德斯马利翁先生站在桌前,一动也不动。堂路易又一次与他的目光相遇,发现他眼神慌乱。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总监毅然决然地拆开信,展开信纸,念起来。

  大家都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注意他脸上流露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佩雷纳的预言是否会得到验证?有没有第五个继承人前来要求他的权利?

  德斯马利翁先生念了头几行,就抬起头,对堂路易低声说道:“先生,你说得对,这人的确是来要求他的权利的。”

  “总监先生,他是谁?”堂路易忍不住问道。

  德斯马利翁先生没有回答。他匆匆把信念完。然后又从头开始,慢慢细读,琢磨每一句话的意思。最后,他大声念道:总监先生:我收到一封信,偶然得知罗素家族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继承人。只是到今日我才收集到必不可少的证明其身分的证件材料,并得以在最后一刻,冲破重重意想不到的阻碍,派当事者本人给您送上,这件事情,我只是偶然介入,其实与我无关,我只希望置身事外,并不妨碍别人的秘密。因此,我认为不必在这封信上签名,敬请总监先生原谅。

  因此,堂路易·佩雷纳没有看错,事件的发展完全验证了他的预见。有一个人在指定的时刻上门来了,及时提出了要求。这种分秒不差的方式奇怪地使人想起贯穿全案的机械般的精确。

  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尚未露面,可能有权继承莫宁顿遗产,因此也是犯下五六桩谋杀案的家伙究竟是谁?此时他在隔壁等待接见,一堵墙挡住了大家的视线。他就要进来了。大家就要见到他,认识他了。

  总监突然摇响铃铛。

  这以后是焦灼不安的几秒钟。真是怪事,德斯马利翁先生一直盯着佩雷纳。佩雷纳表面十分镇定,其实内心忐忑不安,很不自在。

  门被推开了。

  接待员闪到一边,让一个人进来。

  进来的原来是弗洛朗斯·勒瓦瑟。

  §五 韦贝复仇

  堂路易一下子傻了眼。弗洛朗斯怎么在这儿哩?刚才他不是明明见她上了火车,并让马泽鲁去盯着她吗?她就是往回赶,也不可能在晚上八点以前回到巴黎呀!

  不过,他的头脑虽然混乱,还是很快明白了:弗洛朗斯知道他们在跟踪自己,便把他们引到圣拉扎尔火车站,上了车又从另一侧下了车,把善良的马泽鲁留在开动的列车上去监视空气。

  可是突然一下,他觉得形势变得十分险恶。弗洛朗斯来这里要求继承遗产,而他本人也提出了这个要求,这个要求成了可怕的罪证。

  堂路易怒不可遏,大步跨到年轻姑娘身边,揪住她的手臂,恨恨地厉声喝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德斯马利翁先生插在两人之间调解。可是堂路易没有松手,还在吼着:“啊!总监先生,您难道没有发现弄错人了?我向您预告的,我们等待的那人绝不是她。那人仍然躲着,不露面。弗洛朗斯·勒瓦瑟不可能是……”

  “我对小姐没有任何先入之见。”总监威严地说,“我的职责就是询问促使她来此的有关情况。我不会……”

  他把姑娘解脱开来,让她坐下,自己也回到桌前坐下。很容易看出,姑娘的出席给他的感受是多么强烈。可以说,姑娘一出场,堂路易的推理就得到了证实。一个有继承权的新人出场,对任何一个有逻辑的头脑来说,无可辩驳地意味着一个罪犯出场,他本人就会带来犯罪的证据。堂路易清楚地感到了这一点,从此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警察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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