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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没听见有什么响声吗?”

  “没听见任何响声,中士。”

  “百叶窗后面无任何灯光?”

  “没见到任何灯光,中士。”

  这时,保尔开始向前推进,其他人均按照他的指示跟在他后面,他们没有弄出一点响声;他果断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好像一个夜晚晚归的闲逛者返回自己家那样。

  他们停在一栋小房子前面,夜色中他们刚刚能够辨认出这栋房子的底层,门开在三级台阶之上。保尔轻轻撞了四次,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了。

  走进门厅,他又打开了自己的电筒,他的同伴们始终保持着不弄出任何一点响声。他朝门厅里的那面落地镜走过去。

  他轻轻地把镜子敲了四下,然后按住镜子的一边,把它推了过去。原来这面镜子是用来掩盖通向地下室和楼梯口的,他从楼梯口立刻把灯光照了进去。

  这大概就是一个信号,约定的第三个信号。因为很快从下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而且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这声音嘶哑而且刺耳。

  “是您吗,瓦尔特神父?”

  行动的时刻到了,保尔没有回答,而有迅速冲下楼梯。

  他到达的时候,正是一扇厚实的门要重新关闭、地下室的进口正要被堵住的那一瞬间。

  他猛地一扳,……便进去了。

  埃米娜伯爵夫人在里面,因光线昏暗,她一下动弹不得,犹豫不前。

  接着,她突然跑向地下室的另一端,抓住桌子上的一把手枪,转过身来,进行射击。

  只听到喀哒一声,但没有听到枪响。

  她又射击了三次,三次都一样,没有听到枪响。

  “坚持反抗下去是无益的,”保尔冷笑着说,“子弹都已退膛了。”

  伯爵夫人疯狂地叫了起来,打开了桌子的抽屉,拿了另外一支手枪,一连开了四枪,也无任何枪响。

  “现在无计可施了,”保尔笑着说,“那支手枪的子弹也退了膛。第二个抽屉里的那把手枪以及房子里所有的武器都一样卸下了子弹。”

  见她惊愕地看着,对自己这样束手就擒感到吃惊,但又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于是向她打了个招呼并作了自我介绍。他仅仅用了这样几个字,这就意味着一切都明白了:“保尔·德尔罗兹。”

  § 九、豪亨左奈恩王族

  虽然还不知道这地下室有多大,但给人的印象还是具有香槟地区常见到的那种拱形大厅的气势。干净的墙壁,平整的地面,宜人的气温;一间凹室用来储放两个酒桶并用帘子遮隔起来。那里还陈设着一些椅子、凳子、家具、小地毯等。所有这一切形成了一个非常舒适的住所,同时也是为希望避人耳目的人准备的一处藏身之地。

  保尔想起了伊塞河沿岸旧灯塔的废墟,想起了奥纳坎—埃布勒库尔隧道。因此斗争仍在地下进行。堑壕战和地窖战,间谍战和计谋战,这些都是既阴险又不体面的手段,甚至是犯罪。

  保尔关掉了自己的灯,这样大厅就只由一盏悬吊在拱顶的煤油灯照明,光线模模糊糊。一个不透明的灯罩将灯光集中,在中间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圆圈,只有他们两人在这白色圆圈的中央。

  伊丽莎白和贝尔纳呆在后面灯光照不到的暗处。

  中士和他的士兵没有露面,但是可以听到他们呆在楼梯下面弄出来的响声。

  伯爵夫人站着不动,她的穿着和在孔拉德亲王别墅里进晚餐时的打扮一模一样。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出恐惧,也看不出惊愕,更确切地说,她是在用力思考,好像她早就估计到情况一旦泄露会给她带来的后果似的。保尔·德尔罗兹?他这次攻击的目的是什么呢?也许他是继续在营救他的妻子。很明显,正是这一想法使埃米娜伯爵夫人的面部表情逐渐轻松下来。

  她笑了。伊丽莎白已做了俘虏,关押在德国。这对她本人来说是多好的交换条件啊!至于她,她虽然已经落入敌人的陷阱,但她还能控制事态的发展。

  贝尔纳根据保尔的示意向前挪动了一下,保尔对伯爵夫人说:“这是我的内弟。当赫尔曼少校被捆绑在船工屋里时,他也许见过他,同时也许见过我。但是尽管如此,埃米娜伯爵夫人,让我说得更明白些,唐德维尔伯爵夫人还是不认得或者至少可以说忘记了她的儿子贝尔纳·唐德维尔。”

  她现在似乎感到可以完全放心了。她脸上的神色仿佛表明她现在拥有相同的、或威力更大的武器与保尔进行战斗。因此,她在贝尔纳面前非但没有任何拘束不安,而且还以轻快的语调说:“贝尔纳·唐德维尔非常像他的姐姐伊丽莎白。可惜啊,当前的情况使我无法见到她,伊丽莎白。三天前我们——也就是她和我以及孔拉德亲王还共进晚餐呢。孔拉德亲王非常喜欢伊丽莎白,这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她有魅力,又是那样可爱!实际上,我也非常爱她!”

  保尔和贝尔纳作了一个相同的手势。要不是他们最终控制了自己的仇恨,他们准会按照相同的手势向伯爵夫人猛扑过去。保尔让他的内弟不要接近她,因为他已感到贝尔纳的愤怒情绪越来越大。同时,保尔以同样轻快的语调回敬了敌人的挑衅:“是的,不错,我知道……我也在那里啦……我甚至都看到了亲王是怎样离开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的朋友卡尔在他的汽车里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座位。”

  “在他的汽车里面?”

  “正是。我们一块儿动身去你的希尔登赛姆城堡……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住处,我有幸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但是,如果把人送到那里小住,那就意味着危险,而且常常是必死无疑的了……因此……”

  伯爵夫人越来越不安地瞧着他。他想说什么呢?他是怎样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也想吓唬他,以便识破敌人的用意,她以刺耳的嗓音说:“的确,在那里小住或逗留常常是必死无疑的!那里的空气有害大家的身体。”

  “是一种毒气……”

  “正是这样。”

  “你担心伊丽莎白吗?”

  “当然担心。这可怜的小姑娘身体已经受到了损害,只有……我才会感到安稳和平静。”

  “只有当她死了你才会感到安稳和平静,是吗?”

  她停了几秒钟后才非常明确地回答,目的是让保尔完全明白她的话的含义:“对,当她死了……除非她已经死了,时间不会拖得很长……”她说了这句话后,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在这个女人面前,保尔再一次强烈地感到非杀了她不可,必须报仇雪恨,这种情绪与上次完全相同。这次必须杀掉她。

  他的责任就是杀掉她,如果不这样,那就是犯罪。

  伊丽莎白呆在暗处,站在后面三步远的地方。

  保尔一句话也没说,慢慢地转过身来,举起手臂,按了一下手电筒的开关,并把电筒的光向年轻女人照过去,这样她的脸正好对着光。

  保尔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绝没有想到它对埃米娜伯爵夫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影响。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上当的,是不可能让自己被某种梦幻所愚弄的,是不可能让自己被某种替身骗局所蒙蔽的。不,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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