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水晶瓶塞 | 上页 下页


  回到家,他换了衣服,擦了身,觉得舒服多了,因为他虽然体质强壮,刚才还是冻得发僵。每晚睡觉之前,他都要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壁炉台上。直到这时,他才在皮夹和钥匙中间看到吉尔贝在最后一分钟塞到他手里的东西。他大觉意外。这不过是一只瓶塞,一只酒瓶饮料瓶上的水晶瓶塞,毫无特别之处。充其量不过是顶上有个多棱面,镀了金,一直镀到中间凹进去的地方。

  不过他觉得这瓶塞确实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难道吉尔贝和沃什莱坚持要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玻璃玩意儿?难道他们就是为了它才杀死仆人,才扭打,才浪费时间,才冒坐牢……受审……上断头台的危险吗?……唉,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可笑的……”

  这件事十分离奇。但他太累了,顾不上仔细琢磨,就把瓶塞放到壁炉台上,上床睡了。

  这一夜他做了恶梦,梦见吉尔贝和沃什莱跪在牢房石地板上,发狂地向他伸出双手,嘴里还发出可怕的号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他们叫着。但他费尽气力也无法动弹,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他眼前不断地出现可怕的景象,他浑身颤抖着,看着两个同伙做着临刑的准备,看着他们梳洗,看着这阴森森的惨剧。“唉!”醒来后他说。“真是不祥之兆!

  幸亏我们不会因为精神脆弱出错,不然……”

  他又补充道:“再说,我们身边还有一个吉祥物呢!照吉尔贝和沃什莱的行为来看,它肯定是个宝物。有了它,加上亚森·罗平的帮助,完全可以驱除厄运,保佑好事成功。现在,看看那只水晶瓶塞吧。”

  他起了床,想拿那个瓶塞仔细看看,却失声惊叫起来:水晶瓶塞不见了……

  § 二、九减八等于一

  虽然我跟亚森·罗平交情不错,他也常常显得对我十分信任,但是,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有彻底搞清楚,这就是他那团伙的组织状况。

  这个团伙存在是毫无疑问的。他们的冒险活动得以成功,只能用许多人的忠诚、不可抗拒的力量和强有力的合作来作解释。所有的力量都服从于一个独特的了不起的人的意志。然而,这个人是怎样实行他的意志的?通过什么中介、什么下属来实行?这我就一无所知了。亚森·罗平始终保守这个秘密;凡是他希望保守的秘密,都没法弄清。

  我唯一能做的假设,就是这个在我看来人数有限,但反而更令人生畏的团伙,有一些独立的或临时的外围组织,散布于各个国家,各个阶层。其成员执行一个往往自己并不认识的人的命令。有一些伙伴,忠实的门徒在他们与头头之间上下联络,这些人是亚森·罗平直接领导的骨干。

  吉尔贝和沃什莱显然都是这类人。这也是司法当局对他们如此严厉的原因。他们第一次抓到亚森·罗平的同伙,并且是货真价实,无可争议的同伙;而且这些同伙杀了人!如果这起凶杀是有预谋的,并且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对杀人犯的指控成立,那他们肯定要上断头台。作为证据,警方至少掌握了一个,那就是勒奥纳尔死前几分钟的电话呼救:“救命啊!抓凶手!……有人要杀死我 !”有两个人,值班的话务员和他的一个同事听到了这个绝望的呼救,他们两人都作了毫不含糊的证明。而且,警察分局长是得到报警后,才带着部下和一队士兵赶往玛丽—泰莱丝别墅的。

  亚森·罗平一开始就确切意识到这件事的危险。他如此猛烈地反对社会的斗争,如今进入一个新的可怕的阶段。时运倒转了。这一次竟弄出了一起凶杀案。他本人历来坚决反对这种行为。这次不再是让人开心的盗窃活动了。

  过去,每当他捉弄那些财产来路不明的外国阔佬和不正当的金融家之后,总善于让那些开怀大笑的人站在他一边,总能得到社会舆论的同情;但这一次,他要作的不是进攻,而是自卫,是拯救两个伙伴的脑袋。

  我从他经常记录和概述困境的一本记事簿上抄下这段话,表明了他当时的思路:“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吉尔贝和沃什莱欺骗了我。昂吉延行动表面上是盗窃玛丽—泰莱丝别墅的财物,其实有一个私下的目的。在整个行动中,他们俩都挂记着这个目的。他们在家具和壁橱里寻找的正是那个水晶瓶塞。

  因此,如果我要弄清情况,首先就必须知道那个水晶瓶塞有什么秘密。肯定,由于隐秘的原因,那神秘的玻璃球在他们眼里是无价之宝……而且,不止他们俩是这么认为,因为昨夜,有一个大胆的本事不小的人潜入我房间,偷走了那个瓶塞。”

  亚森·罗平对这次失窃事件特别困惑。

  有两个问题他琢磨不透。首先,这位神秘的来客到底是什么人?吉尔贝是自己的亲信,自己的私人秘书,唯有他知道玛蒂庸街的秘密住所。可是,吉尔贝在牢里,难道可以假设是他出卖了自己,并让警察追踪而来的?如果是这样,警察为什么不逮捕他亚森·罗平,而只满足于拿走那个水晶瓶塞呢?

  还有一件怪得多的事。就算有人撬开了他的房门——尽管没有任何迹象证明这点,但他还是作这种假设——这人又是怎样进他卧室的呢?因为他每晚照例要把卧室门锁好,并且插上门闩。锁和门闩都没有碰过——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而水晶瓶塞却不见了。亚森·罗平向来吹嘘自己耳朵尖,睡觉也十分警觉,但这次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他没有怎么去找,因为他非常了解这类谜,除了靠事件自身的发展把它们解开,不要指望有别的办法。他很困惑,很不安,马上关闭玛蒂庸街的这套夹层房子,发誓永远不再进来。他立即着手与吉尔贝和沃什莱取得联系。

  但在这方面他又估计错了。司法当局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亚森·罗平参与了此案,仍然决定把它归入亚森·罗平的案子,在巴黎,而不是在塞纳和瓦兹省进行预审。因此,吉尔贝和沃什莱被关进巴黎的桑特监狱。监狱和司法当局都非常明白,必须严防亚森·罗平与在押犯发生联系。警察总监下令采取极为周密的防范措施,最低级的警员也严格遵守不误。由一些有经验的警察日夜看守着吉尔贝和沃什莱,从不换人,也不离开半步。这时亚森·罗平还没当上保安局长——这是他一生最为体面的职务——因此无法在司法大楼进行必要的活动,来实现自己的计划。奔走了半个月,一无收效,只好承认无能为力,心里却十分烦躁。越来越着急。他想:“万事开头难。这件事究竟从哪里着手?走哪一条路呢?”他把念头转到水晶瓶塞的第一个主人多布莱克身上,那议员应该知道瓶塞的价值。另外,还有一点,吉尔贝是怎样了解到多布莱克议员的作为和行踪的?他用什么办法监视多布莱克?是谁告诉他多布莱克当晚去的地方?一连串有意思的问题等着他解答。玛丽—泰莱丝别墅失窃之后,多布莱克立即搬到巴黎他过冬的私邸去了。他那座房子坐落在拉马丁街心公园的左侧,朝着维克多·雨果大街。

  亚森·罗平化装成一个靠年金生活的老头,拄着手杖在街上闲逛,在议员的私邸附近走走,又在街心公园或大街的长椅上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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