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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前面已经说过,主人坐在一把旧式的沉重红木围椅里,那椅子很像宝座。古罗夫坐在一张小小的沙发上,在他们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酒瓶,中间高高地耸立着一篮子水果。密探古罗夫正在一边吃奶油面色、喝茶,一边听主人讲格鲁吉亚人民苦难的生活,时不时地主人向客人投去注意的目光。

  “列夫·伊凡诺维奇,什么麻烦事把你带到我家来的?”主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大麻烦事呢,沙尔瓦,”古罗夫回答说。他早就在考虑可以告诉这位老格鲁吉亚的头头什么,可最好还是不说。“你有孙子了吧?”

  “三个。都是技术很高的骑手。”主人自豪地回答。“你还是打单身吗?”

  “工作嘛,沙尔瓦,尽管它该死!”

  “你选择了一条困难的道路,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明白你。”

  “我也不明白。也许不是我选的,是上帝给我确定的路?”古罗夫回答,他从桌上拿起一瓶白兰地,仔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你躺下睡觉吧,我叫人给你铺床,我们明天早晨谈。”主人说道。他声音里流露着无奈。

  “我正在寻找一个杀人的人。他不会只杀死十个孩子,你帮我找到他的踪迹吧。”

  “你错了,亲爱的。我离开了所有的工作什么都不干了,以前干过,但你知道,与杀人凶犯没有联系。”

  “你昨天晚上去过赌场,见过阿基姆的。你到那里去是找阿基姆吗?”

  “他帮我收了债。我和阿基姆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你错了,阿基姆变坏了,但他不可能杀孩子。”

  “他已经不能杀任何人了,昨天夜里别人把他杀死了。”

  “我从他脸上就看出他会死。”沙尔瓦给杯子斟满白兰地酒。“他也感觉到了自己会死,可以前他是个好小伙子。”

  “是不坏。”古罗夫纠正他的说法。“沙尔瓦,你谈详细点,你们怎么见面的,谈了些什么。”

  “昨天我们遇见两次。下午一点在普希金街《消息报》旁边。我把车子开去,他已经站在那里了,一看见我就钻进我的车里。”

  “他的车里有人吗?”

  “好像后面坐着两个人,我没细看。”沙尔瓦不说了。“不,一个人见过,他把窗玻璃放下来,扔了一个烟蒂。是俄罗斯人,年纪不大,但也不是小孩,是男子汉的手。”

  “你为什么认定他是俄罗斯人呢?”

  “浅色头发,看得很快,没认出来。阿基姆坐到我的车里,把钱交给我,说:‘我不愿意做一个负债者。’”

  “是美元?很多吗?”

  “说蠢话,两万。”

  “钞票是怎么叠起的?”古罗夫问道。“是扎好的一捆一捆的新票子还是已经使用过了的?”

  “崭新的,号码都是连着的,我偶然看了一下。”

  “扎好的?”

  “不。有一叠是用橡皮条扎包过的。他把钱交给我以后说,你晚上去赌场,有几句话要同你谈谈。他给了我地址。我起初不想去,后来想起了他的面孔。那是一张难看的面孔。我去了。阿基姆已经坐在酒吧间里,他发出信号,叫我别走近去。我一个人坐了下来,一个姑娘走过来。两年前在一次婚礼上,我同她玩过。”

  “她叫什么名字?”

  “维卡。头发像旧金子,而一双眼睛则是天蓝色的。她坐下来说,对不起,沙尔瓦,我悄悄地坐着,不希望别的男人来纠缠我。她说话少,但这样我反倒明白了。她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工作,现在走了。维卡是非常优郁的。对!”沙尔瓦用手掌摸了摸前额。“我想起来了。也许你不必知道,不过维卡当时对阿基姆很凶。我给他送去一瓶白兰地,等得厌烦了,我想走过去。可维卡一见就说,需要给他的不是白兰地,而是老鼠药。就是这些,列夫·伊凡诺维奇,同阿基姆我没再谈过话,又坐了不久,我就开车回家了。我给你提供的少吗?”

  “亲爱的沙尔瓦,只有臭狗屎才嫌多,好的东西总是嫌少。”古罗夫回答后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从你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谈什么呢?”沙尔瓦把摆在身旁桌上的话筒递给古罗夫。

  古罗夫拨打阿尔焦姆·杜罗夫的新电话。

  “是别墅,我是值班员。”马上回答的是阿尔焦姆。

  “对不起,号码拨错了。”古罗夫说道。

  “晚上好,您说吧。”

  “你能不能马上开车到工作的老地方来一趟呢?”

  “需要吗?对不起,我在说蠢话,四十分钟以后到。”

  “我在自己的车里。”古罗夫放下话筒,望了望主人。“沙尔瓦,谢谢,打扰了,请原谅。”

  “列夫·伊凡诺维奇,你该睡一觉。”沙尔瓦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来走到写字台前,拿出一个小盒子,把几根黑色的草根倒在他宽大的手掌上。“拿去嚼一嚼,这种草根还是我们的祖先在困难时期嚼过的。”

  “谢谢!”

  古罗夫把草根倒进口里。这些草根是苦的,带点薄荷味。

  古罗夫将车子停在“弗拉明戈”赌场的不远处,不是停在停车场上,而是停在稍稍靠边一点点的地方。头脑是清醒的,草根的薄荷味道没有消失,甚至有所加强。没等多久,后面的玻璃里面很快就闪现出了车灯光。一辆“日古力”停了下来,于是阿尔焦姆很快就坐到了他身旁。

  “祝您健康。”他紧紧地握了一下古罗夫的手。

  “你好,有什么新闻呀?”

  “原则上没有任何新闻。我弄不清楚少校是为谁服务的,他要我干什么?”

  “唔,他不是幼儿园的,你等着瞧吧。他应该表现他自己,一定会表现的。”古罗夫回答道。

  “他对您很感兴趣。他胡说在安排我进别墅这件事情上,您是插了手的。”

  “不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这是乌索夫前不久吓得胡说的。”

  “我们等一等会查清楚的。为什么叫我来?”

  “你认识那些常来赌场的姑娘吗?”

  “经常来的认识。”

  “维卡,金色头发、蓝眼睛的,认识吗?”

  “她怎么啦?”阿尔焦姆抓住古罗夫的肩膀。

  “活着,健康,据我的理解,还长相很漂亮。她是什么人,你同她是什么关系?职业妓女吗?”

  “怎么说呢?一方面当然是专业的。”

  “那另一方面呢?只是你不要装傻。怎么,你爱上她了?”

  “有点像,我说不准。你千万别笑,上校,我同维卡很友好。”

  “这么说,她是个好人。”古罗夫满有把握地说。

  “她是个很不幸的人。”阿尔焦姆想了一下补充说道。“干她这一行的人中,厚颜无耻、愚蠢、只顾眼前的人相当多。我觉得维卡聪明,千方百计掩盖着对自己生活的怨恨。”

  “她对你怎样?”

  “我对她很严肃。维卡装作对此很生气的样子,但这仅仅是做做样子。实际上她喜欢别人把她当正派女子。维卡害怕上当受骗,不仅对我如此,而且对她自己也是如此。”

  “你是心理学家。”

  “每一个正常的刑警多少都是心理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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