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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他们都在学校里。”瓦列京娜·阿列克谢耶夫娜慌了。“对不起,我该上班去了。”

  “您在大学里教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不敢耽搁您,对不起,祝您一切顺利。”他把照相机收进盒子里,很信任地说:“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在当看守吗?您别焦急,这种不像话的局面,我们一定要把它结束。我们决不允许向水晶般的人身上泼污水。今天的当权者要为您丈夫受到摧残的命运,付出高昂的代价的。”

  当言多语多的小伙子离开时,瓦列京娜·阿列克谢耶夫娜认定,这小子不是弄错了,就是在搞一场不怀好意的争夺。巴维尔不止一次说过,他有许多敌人,但是,由于她知道丈夫好虚荣而且多疑,所以她对他的话并不相信。

  可过不久丈夫就打电话来了,他很克制地说道:

  “我的生活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我不说我们已经分了手,我事先警告过,叫他们不要来打扰你们,但他们是一些无法控制的人,可能会来的。我已离开家,你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已经来过了,我也是这么对他们说的。你该回来一趟,把正在发生的事解释清楚。”

  乌索夫原则上正是希望她这么回答,但他却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

  “值得吗?孩子们……你是那么容易相信我是饭桶……”

  “我认识你二十年,你骗不了我。我没有说过你是饭桶。巴沙,你不过是个好虚荣、很软弱的人罢了,明天早晨回来一趟,我们谈谈。”

  所以他现在在自己的住所里踱步。他回想起了他是如何得到这套房子的情景:这套房子原本是给一位将军的,将军高傲自大,宣称他不喜欢这种房子。而正在排队等房子的乌索夫却恰好排上号,更为重要的是乌索夫当时是局的党组书记。为这套房子他借了钱,后来他换到了三楼,因为活动电梯出了故障。

  瓦列京娜跟在丈夫的后面,站在房门边,两手交叉放在她高耸的胸前,望着曾经是威武的刑侦人员的丈夫。当时他是把手枪夹在腋下的。直到后来她才弄清楚,她丈夫的同行只在极其需要的情况下才带枪,而且无法忍受挂在肩膀上的枪套。她很清楚,丈夫是在拖延解释的时间,因为真话他不想说,而对妻子撒谎,他又不会。可怕,但这是事实。巴维尔经常撒谎,他觉得很轻松,也很容易,多数人都相信他的话,但只要他一对妻子说谎,妻子就笑,于是乌索夫就不再说下去了。瓦列京娜第一个知道她丈夫有外遇并闹出笑话来时,她马上相信丈夫收受了贿赂,而且这种事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女人。

  “上校,”吵架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叫丈夫。“所有的东西部在原地,什么也没丢,你可以坐下来,我给你倒杯酒,壮壮胆。”

  “我已经早就不是上校了。”他坐在自己的写字台旁。

  妻子给他拿来一瓶开了盖的白兰地、酒杯和一包饼干。乌索夫凭着侦查人员的嗅觉,明白拒绝承认毫无意义,但却不能全部承认。

  “我对不起你,不过,如果你能找出一个一次也没背叛过妻子的男人来的话,那男人肯定是个阳痿患者。我有过一个女人,其他的,全是别人胡说的。”他一饮而尽。“工作上的违规现象多的是,可以装满半个保险柜。整个民警局就是靠这些违规现象支撑起来的。”

  于是妻子相信了。丈夫到底瞒着她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对他的真诚却信以为真。她打心底里认为他说的是实话,所以她像往常一样,连一只眼睛都没斜视一下。女人算什么呢?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如果男人搞一次女人就坐牢四个月的话,那莫斯科的监牢就太不够了。这么一想,她甚至“噗嗤”一声笑了。

  “从被抓的那天起,我就没再搞过一个女人。”说完他就画了个大大的十字。

  “水,我习惯了喝水。”

  瓦列京娜朝厨房走去,但她需要的不是水,而是需要控制好自己,因为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了。

  “你说说是谁推荐你进什么杜马的?”她回来时间道。

  这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则神话。乌索夫非常流利地把它说了出来,令人发笑。

  “我在政府的别墅里当保卫员,”他开始说起来,又喝了一杯。“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基本上都是从那里来的。”他指着天花板。“嗯,老板自然知道我是个什么人,看来是他对什么人说漏了嘴,夸口说给他开大门的是一位过去的上校。好啦,有些人还添油加醋,对我问长问短,有一次我喝了口酒,脱口而出,说大首长们正在忙于个人房屋的装修,对普通老百姓不屑一顾。我是个忍不住的人,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疾呼。我反正牢也坐过……对不起,瓦列京娜,我的谎撒得太大了,但有的人却非常喜欢我讲的话。甚至给我的讲话增加了许多我一辈子都编造不出来的东西。副部长们,甚至包括部长,见面时都同我握手问好。不知是谁,说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吃过反人民的制度的苦,是一位真正的正义捍卫者,一位英勇而富有原则性的人。而在俄罗斯,自古以来,受过政权迫害的人,总是受到尊敬和爱戴的。于是人们纷纷说,那就让我们推举他进杜马吧。我笑了,可这事却成了真的啦。”

  瓦列京娜觉得,丈夫讲的,句句是实,再说有什么可隐瞒的呢,民警的老婆是一回事,代表的夫人可是另一回事哟。她人很聪明、诚实,但她是个活人,再说她是一个相当爱虚荣的女人。

  “这么说来,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变,全是上帝的安排。你必需回来,一个看门的人是不应该去当杜马候选人的。”她说得非常果断,猛醒过来以后,问道:“是哪个党呀?”

  他说出了政党的名字。这个问题他是料到了的,所以准备好了答案。

  “巴沙,这些人可是真正的法西斯啊!”妻子“啊呀”一声。

  “亲爱的,你最好闭嘴。你想想看,你我参加一个什么党许多年,党费也交过,选举也参加过。”

  “不参加不行嘛,再说我们的举手并没有改变什么。”

  “你以为他们叫我老是决定什么吗?按电钮。我的电钮改变不了什么。我作为专业人员对你说吧:匪帮总是匪帮,可法律到处是一样的。杜马只是一个大匪帮。颜色和服装不同,可思想是一个;怎么给自己捞一把。”

  “我们生活在这里,什么也改变不了。”妻子坚决地宣布。

  “你暂时还不是代表夫人,而是一个被开除的民警的妻子,前不久的囚犯的妻子,所以尾巴不要过早地翘起来。”乌索夫大吃一惊,他多么轻快地战胜了任性的妻子。他斟上酒,碰了一下杯,说道:“为我们干杯吧,二十年生活在一起而没吵嘴,这只能在神话中才有。”

  她发现丈夫不可捉摸地变了,他身上有了她今天以前所不熟悉的信心、坚定性。可他现在既无制服,也没有工作用车,更没有心爱的手枪。

  夜晚降临了,赌场里挤满了人。阿尔焦姆·杜罗夫坐在柜台前,一边喝饮料,一边对源源而来的客人进行分类。他不懂时髦,不知道服装和领带的价格。他根据步伐、身材来划分人,当小伙子们接近柜台时,他根据面部的表情和眼睛来判断。当然也根据人们要什么,怎么付钱来决定。他早已懂得,有钱人是不把钱放在裤口袋里的。纸币是不弄绉的,他们也不乱扔钱,给小费动作很斯文,有的人甚至从柜台上抓小钱。在赌场工作期间,他对有钱人的态度变好些了。这些人的态度安分了一些,带来的麻烦也少了一些,很少有酒醉闹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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